第八十七章

作者:炫公举的意中人 更新时间:2025/11/21 15:31:24 字数:3640

宴会的喧嚣被厚重的红木大门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诺克斯庄园的主书房内,光线昏暗而压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年威士忌、昂贵雪茄以及旧书纸张混合而成的独特气味——这是权力的味道。

维克多·诺克斯教父深陷在他那张巨大的高背皮椅中。他穿着那身剪裁完美的白色西装,在昏黄的台灯下,像是一尊正在沉思的大理石雕像。一只毛色油亮的灰色狸花猫蜷缩在他的膝头,发出有节奏的、呼噜呼噜的声响,这是房间里唯一轻松的声音。

在房间的一侧,亚历山大和家族军师恩佐·兰帕迪坐在天鹅绒沙发上。恩佐坐得笔直,双手交叠在膝盖上,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而专注,时刻准备着聆听教父的每一个字。而亚历山大则慵懒地瘫在沙发里,领带被扯松了,他不耐烦地抖着腿,时不时抬起手腕看一眼那块镶钻的金表,眼神飘忽,显然心思还留在外面那场纸醉金迷的舞会上。

门边的阴影里,护卫队长马库斯如同一尊沉默的铁塔,双手交叠在身前,甚至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

而在书房的正中央,一张孤零零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与这里格格不入的男人。

帕西诺,岩城西区一家小有名气的咖啡店老板。此刻,这个中年男人正缩着身子,双手死死地绞在一起,因为过度用力,指节已经泛白。他消瘦、懦弱,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眼神在教父、亚历山大和马库斯之间惊恐地游移。

当维克多教父的目光终于落在帕西诺身上时,帕西诺像被烫到一样,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紧张得几乎要窒息。

“坐下吧,帕西诺。”维克多的声音平稳而沙哑,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奇异力量。

帕西诺哆哆嗦嗦地坐回了椅子边缘,仿佛那上面长满了尖刺。

“恩佐告诉我,你遇到了麻烦。”教父一边轻柔地抚摸着怀里的猫,一边缓缓开口。

帕西诺咽了一口唾沫,他似乎鼓足了这辈子所有的勇气,才让自己的声音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来。

“是的……诺克斯先生。”他的声音在颤抖,“是我的儿子……我的小托尼。”

他开始讲述那个令人心碎的故事。

“托尼是个好孩子,真的是个好孩子。他从不惹事,成绩全是A,他是我们全家的希望……”帕西诺的眼眶红了,“前天,他在普罗米斯学校的图书馆复习,因为……因为他有慢性的湿疹,那天太热了,他只是伸手挠了挠大腿内侧的痒……”

帕西诺痛苦地捂住了脸:“坐在他对面的一个女学生……她拍下了托尼的照片,并诬陷托尼在猥亵她。”

“这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帕西诺激动地挥舞着手臂,“但那个女孩……她把这件事添油加醋地发到了啾啾上。仅仅一夜之间,托尼的照片就被传遍了整个岩城。那些不认识他的人在网络上疯狂地辱骂他,诅咒他去死,甚至有人往我家门口泼油漆……”

“学校为了平息事端,为了维护声誉,根本没有进行详细的调查,就直接将托尼开除了学籍。”帕西诺的声音哽咽了,“而且我听说……为了让那个女学生不再把事情闹大,校方私下里给了她一个直升高等学府的保送名额。”

亚历山大在旁边发出了一声嗤笑,似乎觉得这种为了名额而诬陷他人的戏码既低级又无聊。恩佐则微微皱眉,并不是对帕西诺的遭遇,而是对亚历山大的态度。

“之后……托尼他在学校遭受了全校的霸凌……”帕西诺偷偷擦去眼角滑落的泪水,“他现在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谁也不见。医生说……他得了重度抑郁症,随时可能自杀。”

“我报了警,我找了律师,我起诉了那个女孩!”帕西诺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绝望的怒火,“但是没用!根本没用!她只在警察局待了十分钟!十分钟就被她的父母接走了!她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甚至……甚至还在对着我笑!”

“我每年都按时缴税,我信奉法律,我教导儿子要做个守法公民……可那些警察,那些法官,他们根本给不了我公道!”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怨恨,“我走投无路了……诺克斯先生,我……我只能来找您。”

维克多教父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那张历经沧桑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一双深邃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个崩溃的男人。

“你希望我为你做什么?帕西诺。”教父轻声问道。

帕西诺看了一眼旁边百无聊赖的亚历山大,又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恩佐。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站起身,快步走到巨大的红木书桌前。

他弯下腰,凑到教父耳边,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恶毒耳语说道:

“……杀了她。诺克斯先生。我要那个毁了我儿子一生的**死。我出钱……无论多少钱,我都愿意出。”

教父静静地听他说完。怀里的狸花猫似乎感受到了那一瞬间的杀气,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子。

维克多挥了挥手,示意帕西诺坐回去。

“帕西诺,”教父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我们认识很多年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那家咖啡店的地皮,当年还是我出面,帮你从拆迁队手里保下来的。”

“是……是的!您的恩情我永远记得!我每天都在为您祈祷!”帕西诺连忙点头。

“是吗?”维克多教父轻笑了一声,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可这么多年来,你甚至没有邀请我去你店里,喝过哪怕一杯咖啡。”

帕西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话。他知道教父说的是事实。因为他害怕,他不想让邻居和顾客知道他和一个黑帮教父有来往,他想保持自己守法公民的清白。

“你埋怨司法机关没有保护你,你觉得法律给不了你想要的公道,所以你才想起来找我。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来找我呢?”

维克多的声音冷了下来,书房里的温度仿佛瞬间下降了几度。

“你的儿子并没有被杀死,帕西诺。你却因为愤怒,要我为你去杀一个未成年的女孩。这可不是公道,这是泄愤。诺克斯家族不是你的私人杀手。”

“那……那打伤她!打断她的腿!或者威胁她!让她退学!让她承认说谎!”帕西诺慌乱地改口,“多少钱我都愿意出!只要能让我儿子出口气!只要能毁了她的前程!”

维克多教父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他轻轻放下手中的猫,站起身。他的身形并不高大,却很是威严。

他背对着帕西诺,缓缓走向那扇被厚重天鹅绒窗帘遮蔽的巨大落地窗。

帕西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恐惧让他浑身颤抖。他惶恐地看向旁边——恩佐正在擦拭眼镜,仿佛没看到这一幕;马库斯依旧像块石头;而亚历山大则打了个哈欠,显然对这场无聊的对话失去了耐心。

“你还是不懂,帕西诺。”维克多的声音从窗边传来,带着一丝无奈和疲惫,“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一个可以讨价还价的商人?还是一个只要给钱就办事的杀手?”

教父转过身,目光如炬。

“你以一个顾客的身份来找我,要求我为你服务,把你口袋里那点可怜的钱拍在桌子上。但你不愿意和我们扯上一点关系……你甚至不愿意,叫我一声教父。”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击穿了帕西诺的灵魂。

他如遭雷击,呆滞地坐在椅子上。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如果他想要获得这种庇护,他必须献出比金钱更珍贵的东西——忠诚与尊重。

他颤抖着从椅子上滑落,然后挣扎着站起来,走到维克多教父面前,卑微地弯下了腰。

“请……请您原谅我的愚蠢和傲慢,”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不仅是一个走投无路的父亲,我也是您忠实的教众。请让我……成为您的朋友……教父大人。”

维克多教父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帕西诺立刻会意,他上前一步,双手捧住教父的手,颤抖着低下头,在那枚象征着家族权力的金戒指上,印下了一个虔诚的吻手礼。

“这就对了。”

维克多教父没有抽回手,而是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帕西诺的肩膀。

“这件事情,我会替你解决。”教父的声音变得温和,“至于钱,收回去吧。诺克斯家族不缺这点钱。”

“他日……或许我需要你的帮助,或许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教父看着帕西诺的眼睛,“但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收下这份公道,作为我们友谊的见证。”

帕西诺泪流满面,如蒙大赦。他千恩万谢地退出了书房,仿佛刚刚获得了重生。

大门关上,维克多教父脸上的温和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绝对的冷酷与威严。他朝门边的马库斯招了招手。

“马库斯。”

“在,教父。”

“这件事,交给卡戎去办。”教父的指令清晰而精准,“那个女孩……伤害了我们的朋友,她也应该付出代价。让她在医院里躺一个月,脸上留点记号,给她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让她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

“但是,”教父加重了语气,“别杀了她。我不希望议会那边的朋友难做,也不希望给那些盯着我们的条子送把柄。要干净,要利落。”

“这种细活,卡戎知道该怎么做。”

“遵命,教父。”马库斯领命,转身退出了房间。

处理完这一切,维克多教父并没有感到轻松。他慢慢走回书桌后,坐下,重新抱起了那只猫。

他的目光,终于投向了自始至终都显得有些百无聊赖的亚历山大。

“亚历山大。”教父叫了他的名字。

“啊?结束了?”亚历山大猛地抬起头,一脸茫然,“那我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维克多教父看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长子,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他特意让亚历山大旁听,是想教他如何收买人心,如何建立威望,如何区分生意与人情。

但显然,亚历山大什么都没听进去。他只看到了一个哭哭啼啼的懦夫和一个啰嗦的老头子。

维克多教父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失望和疲惫。

“……去吧。”教父挥了挥手,声音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去跳舞吧。”

亚历山大如获大赦,整理了一下领带,头也不回地冲出了书房,奔向了外面那虚假的欢愉。

恩佐推了推眼镜,看着亚历山大的背影,也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维克多抚摸着猫背,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他知道,风暴即将来临,而他的继承人,却还像个孩子一样,在花园里追逐着蝴蝶。

这种孤独,比死亡更让他感到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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