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城西区,以废弃重工业和混乱治安闻名的铁锈地带。
一家名为“铁砧”的地下酒吧,正像一颗过载的心脏,在这片废墟中疯狂搏动。这里没有法律,只有酒精、噪音和原始的欲望。
对于“犀牛”托罗来说,这里是他最喜欢的猎场。
震耳欲聋的工业摇滚乐像重锤一样轰击着耳膜,几乎要掀翻那低矮、布满油污的天花板。舞池中央,托罗那身高接近两米、如同史前巨兽般的身体正在疯狂摇晃。汗水顺着他古铜色的皮肤流淌,让他那身仿佛由钢铁浇筑而成的虬结肌肉,在频闪的霓虹灯光下闪烁着令人眩晕的油亮光泽。
他就像是这场狂欢的风暴眼。
不少女人被这种充满压迫感和原始力量的雄性荷尔蒙所吸引,像飞蛾扑火般尖叫着围在他身边,甚至有人大胆地伸手去触摸他那坚硬如石的腹肌。
托罗来者不拒,甚至十分享受。他时不时会停下舞步,故意用力鼓起他那夸张的肱二头肌,摆出几个健美运动员的经典姿势,引发周围一阵更刺耳、更疯狂的欢呼和尖叫。
在他那简单的大脑回路里,女人真是单纯可爱的生物。不需要权谋,不需要废话,只需要展示自己最强大的肉体,她们就会自动倒贴上来。这种原始的征服感,让他沉醉。
然而,在喧嚣之外,吧台深处的阴影里,有一双冷静得可怕的眼睛,正透过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玻璃杯,默默注视着这头狂欢的野兽。
那是一个酒保。
他看起来平平无奇,中等身材,消瘦得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他穿着考究的复古马甲,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在这充满汗臭和烟味的酒吧里,显得格格不入却又毫无存在感。
没有人知道,这个安静擦杯子的男人,拥有另一个身份——埃尔文家族的执行队长,代号“犀牛鸟”。
他在等待。等待巨兽露出破绽的那一刻。
托罗终于跳累了。他像推开杂草一样挤出拥挤的人群,大步回到吧台前。他抓起一杯烈度极高的伏特加,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烧进胃里,让他舒服地打了个酒嗝。
当酒精开始在他的血液里燃烧,让他感到有些微醺时,犀牛鸟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时机到了。
舞池的另一端,两个神情肃杀的男人推开人群,径直向托罗走来。与此同时,那些原本围在托罗身边、热情似火的女人们,仿佛收到了某种无声的信号,或者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像见了鬼一样尖叫着四散逃开。
原本拥挤的吧台前,瞬间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真空地带。
托罗虽然喝多了,但他那野兽般的直觉依然敏锐。
“嗯?”
他察觉到了不对劲。这种突然的冷场让他感到背脊发凉。他猛地扭过头,看向那两个不怀好意的不速之客,试图分辨他们是哪个帮派不知死活的杂碎。
就在他的注意力被完全吸引、视线离开吧台的这十分之一秒——
“噗嗤!”
一直沉默的“犀牛鸟”动了。
他的动作快得像是一道灰色的闪电。他没有从吧台下抽出一把早已藏在抹布下的、锋利的军用匕首。
他猛地发力,将匕首狠狠地扎穿了托罗那只放在吧台上的右手手掌!
刀锋穿透血肉,刺破骨骼,最后深深地钉进了厚实的橡木吧台里!
“嗷——!!!”
剧痛瞬间炸开,托罗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那是受伤野兽的怒吼。
他猛地回过头,双眼瞬间充血。他左手一把扣住吧台的边缘,伴随着肌肉纤维撕裂般的暴响,他竟然凭借单臂的力量,硬生生将那张沉重的实木吧台掀翻了起来!
“哗啦——!”
无数酒瓶和玻璃杯摔得粉碎。连着那把钉在手上的匕首,托罗带着淋漓的鲜血,如同一辆失控的坦克,转身面对敌人。
但他背后的杀招也已杀到!
“砰!”
一个黑西装男人抄起一把实木高脚凳,用尽全力,狠狠地砸在了托罗的后脑勺上!
木屑飞溅,椅子当场散架。
如果是普通人,这一下足以让他颅骨碎裂,当场毙命。但托罗只是身体晃了一下,甚至连哼都没哼一声。
“滋啦——!”
另一个男人趁机冲上来,手中的高压电棍带着蓝色的电弧,恶狠狠地捅进了托罗毫无防备的肋下!
足以击倒一头大象的强电流瞬间贯穿了托罗的身体,他巨大的身躯猛烈地抽搐起来,发出痛苦的惨叫。
但他竟然没有被电晕!
那种剧痛反而彻底激发了他体内的凶性。
“滚开!!!”
托罗怒吼一声,左手如闪电般探出,一把抓住了那个拿着电棍的男人的胳膊。在对方惊恐的目光中,托罗像拎起一个布娃娃一样将那个一百多斤的成年男人提到了半空,然后腰部发力,将其狠狠地砸向了另一个试图补刀的同伙!
“砰!”
两人撞在一起,骨断筋折,滚成一团。
“动手!”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酒吧内瞬间乱作一团。原本那些看似普通的酒客中,不断有人站起来,撕掉伪装,从怀里掏出手枪和微冲。他们都是“犀牛鸟”埋伏好的手下。
“砰!砰砰砰!”
枪口喷吐着火舌,子弹像雨点一样朝托罗倾泻而去。
“吼!”
托罗怒吼着,单手抓起那张被他掀翻的厚重吧台桌,像举着一面巨盾一样挡在身前。子弹打在木头上,木屑横飞。
虽然有几颗流弹绕过掩体,钻进了他的肩膀和大腿,但这并没有击中要害,疼痛反而成了最好的兴奋剂,让他陷入了彻底的狂暴。
他顶着弹雨,举着桌子,在人群中横冲直撞。每一次挥舞桌板,都有骨骼碎裂的声音和惨叫声响起。
这头犀牛展现出了令人绝望的战斗力。他的挣扎和反扑让那些手持枪械的杀手都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边打边退。
看着敌人步步后退,托罗以为他们怕了。
“来啊!杂碎们!诺克斯人也是你们能动的?!”
他怒吼着,扔掉千疮百孔的桌子,想要追击。
但就在他迈出第一步时,他的膝盖突然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怎么……回事……”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视线开始模糊,原本清晰的世界出现了重影。那股源源不断的力量,正在像决堤的洪水一样迅速流失。
他低头看了一眼右手上的伤口,那里的血液不是鲜红的,而是泛着诡异的黑色。
“呵……”
一阵冰冷的笑声从废墟后传来。
犀牛鸟推开压在身上的破碎木板,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他拍了拍马甲上的灰尘,冷笑着看着这头摇摇欲坠的巨兽。
他作为埃尔文家族的执行队长,深知对付“犀牛”这种生物,蛮力是最愚蠢的。
“我早已在匕首上涂了特制的神经毒素,也在你今晚喝的每一杯烈酒里,都下了大剂量的强效肌肉松弛剂。酒精也会加速毒素的循环。”
犀牛鸟看了一眼手表,语气中带着一丝惊讶:“那个剂量,足以在十秒钟内放倒一头成年的非洲象。没想到……你这个怪物居然还能坚持这么久,还打伤了我这么多人。”
“卑鄙……小人……”
托罗晃了晃沉重的脑袋,他感到呼吸困难,心脏在胸腔里无力地跳动。他知道自己中毒了,而且很深。
他必须逃。必须开出一条血路,回去找卡戎。
他咬破舌尖,利用剧痛强行提神,转身准备冲向后门。
但犀牛鸟早就看穿了他的意图。
“想去找你的主人吗?”
“犀牛鸟”拿出一个遥控器,轻轻按了一下。
“滋——”
酒吧里所有巨大的投影屏幕瞬间亮起,刺眼的白光盖过了所有昏暗的霓虹。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高清的画面。
那是一个血腥的刑讯室。
卡戎·加洛,那个被托罗视为父亲的男人,此刻正浑身是血地被吊在一个十字形的受刑架上。他身上布满了狰狞的伤口,鲜血淋漓,奄奄一息,生死不知。
“卡……戎……”
托罗那因药物而混沌的大脑,在看到这一幕时,瞬间宕机了。
紧接着,是一股足以焚烧理智的愤怒!
“啊啊啊啊啊——!!!”
托罗发出了凄厉的悲鸣。
他不再顾及什么逃跑,也不再顾及身上的伤痛。他像一头彻底失控的野兽,不顾一切地在酒吧里打砸,将桌椅、音响、所有挡在他面前的东西全部撕碎!
他要杀了那个酒保!他要杀了所有人!
“去死!去死!去死!”
他挥舞着巨大的拳头,向犀牛鸟扑去。
但现在的他,只是强弩之末。
犀牛鸟就像一只真正灵活的鸟,他在废墟间轻盈地跳跃、闪避。他利用地形,不断地戏耍着这头笨重的巨兽,让托罗的每一次攻击都落空,只砸在空气和墙壁上。
他在等待。等待毒素和愤怒彻底耗尽这头巨兽最后的生命力。
一分钟。
两分钟。
托罗的动作越来越慢,咆哮声也变成了粗重的喘息。
“轰!”
当托罗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挥出那足以开碑裂石的一拳时,但犀牛鸟这一次没有再躲。
他站在原地,神色淡漠,仅仅是抬起了一只手。
“啪。”
一声轻响。
那只曾经能砸碎颅骨的巨大拳头,被“犀牛鸟”那只看似瘦弱的手掌,稳稳地接住了。
托罗愣住了。他看着自己被挡住的拳头,眼中充满了迷茫。
……使不上劲了。
“噗——”
一大口黑色的毒血从托罗口中喷涌而出,溅了犀牛鸟一身。
他再也支撑不住那庞大的身躯,双腿一软,像一座崩塌的山峰,无力地跪倒在地。
他的视线彻底黑了,意识正在迅速坠入深渊。
犀牛鸟松开手,任由托罗倒在地上。他蹲了下来,用一块洁白的手帕,仔细地擦拭着手上沾染的黑血。
“结束了,大块头。”
他掏出一把装有消音器的手枪,冰冷的枪口抵住了托罗那还在微微抽搐的眉心。
“下辈子,别再给诺克斯家当狗了。”
“噗。”
一声轻微的枪响。托罗的身体猛地一震,然后彻底不动了。
那双直到死都还带着愤怒与迷茫的眼睛,依旧圆睁着,却再也没有了光彩。
“犀牛已清除。”
犀牛鸟站起身,按住了耳边的通讯器,声音冷漠得像是在点一杯酒。
“是时候……去对付卡戎了。”
他挥了挥手,带着剩余的手下,像一群食腐的乌鸦,消失在了这片狼藉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