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空气凝重得如同铅块。
在薇德拉的安排下，所有的家人都前来探望苏醒的维克多教父。
伊莎贝拉夫人坐在床边，用银质小刀缓慢而优雅地削着一个苹果，她的手很稳，但泛白的指节暴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朱利安站在窗边，背对着所有人，沉默地看着窗外灰色的天空，仿佛那里有他逃离的出口。
莫妮卡则站在病床的另一侧，向父亲低声询问着遇刺那天的事情。
“那场车祸，时机抓得太准了，一定是有人泄露了我的行程。如果不是露米阁下出手，我恐怕真的凶多吉少。”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敲响。莫妮卡说了声请进，薇德拉穿着皮夹克走了进来。她看着这一屋子的医疗器械，尤其是病床上的维克多，面色凝重。
“教父大人。”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薇德拉小姐，”维克多看着她，“感谢你在这个时候过来。是妮儿叫你来的吗？”
“能帮到你们的忙是我的荣幸。”薇德拉语气少了很多活泼轻佻，多了些许拘谨。
“防御部署已经安排妥当了。”
维克多愣了一下，随后看向莫妮卡。
莫妮卡忘了告知薇德拉隐瞒卡戎和托罗的死讯，这件事也不可能瞒维克多教父太久。
“动静这么大，为什么卡戎和托罗怎么还没回来？”
莫妮卡深吸一口气，握住了父亲的手。
“父亲，”她的声音在颤抖，“就在您被送进手术室的时候。我们收到了卡戎和托罗的死讯。”
“……什么？”
维克多教父虽然有些预料到了，但还是有些震惊，那双深邃的眼睛猛地睁大，监护仪上的心率曲线瞬间出现了一个剧烈的波动。
“他们……”
莫妮卡强忍着泪水，声音冰冷：“他们把卡戎的尸体和托罗的头，还有一条鱼，一起送到了庄园。”
与鱼同眠。
维克多教父清楚地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那只没有插针管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埃尔文……”他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个姓氏。
过了许久，他才重新睁开眼，那双眼睛里的悲痛已经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凝重的决意。
“为了防止趁虚而入，我才把薇德拉请来担任执行队长，等到家族安稳下来，她就会辞职离开。
“……很好。”他缓缓地说，“家族只是少了两张底牌，并不是打不下去了。”
他的目光转向了薇德拉。
“薇德拉小姐，”他不再用客套的称呼，“我知道你是我女儿的朋友。我不怀疑你的忠诚，也清楚你的本事，你在街头的威望，不比卡戎低。”
维克多端起教父的威严，正式下达了任命：“现在，我正式任命你，薇德拉·米瓦德，为诺克斯家族的执行队长。莫妮卡答应你的条件，我同样承认。家族稳定之后，你随时可以离开。”
薇德拉看着病床上的教父，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神情坚定的莫妮卡。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接受。”薇德拉沉声说道，她弯下腰，低头在维克多的戒指轻吻一下，宣誓效忠。
“很好，”维克多点了点头，“现在，我们需要……”
“砰！”
病房的门被粗暴地撞开，亚历山大风尘仆仆地闯了进来。
他看到病床上虚弱的父亲，眼中那份真切的关心和后怕是掩饰不住的。但他表达关心的方式，却是愤怒。
“父亲！”他冲到床边，“您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维克多的声音很虚弱。
“您放心！”亚历山大猛地一拍床头柜，震得水杯作响，“我已经查到了幕后黑手是谁！我明天就带人，把他们的老窝端了！把那个老混蛋的头拧下来给您当夜壶！”
“不能轻举妄动！” 莫妮卡立刻厉声制止，“卡戎和托罗刚死，家族现在元气大伤！埃尔文还在虎视眈眈，你现在主动去招惹敌人，不就是往火坑里跳吗？！”
亚历山大被莫妮卡当着父亲的面呵斥，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最渴望的就是父亲的认可，而莫妮卡此举，无疑是在抢他的功劳！
“你闭嘴！”他指着莫妮卡的鼻子怒骂，“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发号施令了？！优柔寡断！父亲就是被你这种妇人之仁给害的！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他们都踩在我们头上拉屎了，不把他们除掉，你让诺克斯家族的威严何存。”
他轻蔑地笑了起来，目光扫过薇德拉：“你以为你拉了个混街头的女流氓来当执行队长，你就是新的卡戎了？我看你就是想趁机夺权！”
一直沉默的朱利安在此时转过身， 他脸色苍白，声音发颤，却还是开口了：“亚历山大……别吵了……父亲他需要休息……”
“你也给我闭嘴，懦夫！”亚历山大的怒火无处发泄，“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他见莫妮卡被气得浑身发抖，心中一阵快意，转而又嘲讽道：
“对了，你养的那条小奶狗呢？ 怎么不继续玩你的过家家游戏了？”
“亚历山大！”
一声虚弱但充满了威严的呵斥， 阻止了他疯狂的嘲讽。
维克多教父正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他。
伊莎贝拉夫人也站了起来，她手中的水果刀插在苹果上，眼神冷得像冰：“薇德拉是妮儿的朋友，也就是诺克斯家族的朋友。你对她太失礼了。”
维克多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你，给薇德拉道歉。”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亚历山大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他指出外人的居心叵测，却被要求向一个混街头的道歉，他主动请缨复仇，却只得到斥责。
“……道歉？”
他笑了，一种夹杂着失望、怨恨和疯狂的笑声。
“你们都疯了。”
他猛地摔门而出。
在门关上的最后一刻，他那充满怨毒的狠话传了进来：
“你们不敢做的事，我来做！我会让你们看到，谁才是诺克斯家族真正的继承人！我一定会让幕后黑手付出代价！”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病房内一片死寂。维克多看着那扇紧闭的门，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这是他们父子最后一次见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