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克斯庄园的主宅大门刚一关上,莫妮卡就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原本挺直的脊背微微佝偻了一下。
她一边快步走向楼梯,一边粗暴地扯下丝质领结,随手扔给了一旁的迈克尔管家。
“把书房准备好。让薇德拉过来。现在。”
她的声音沙哑,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硬。
她看上去卸下了一副用于社交的面具,却又戴上了一副名为责任的面具。她已经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实的自己,又或者二者都不是她。
十分钟后,教父的书房。
莫妮卡已经换上了一套便于行动的深色居家服。她坐在那张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后,面前摊开着几份刚才在回来的车上就已经看过的加密简报,以及几张被画满了红圈的地图。
窗外的雨还在下,拍打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敲着战鼓。
门被推开了。
薇德拉大步走了进来。她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尘土气,皮夹克上还沾着雨水,显然刚从一线回来。
“情况很糟?”薇德拉拉开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一屁股坐下,开门见山地问道。
“比预想的还糟。”莫妮卡把一份财务报表推到她面前,“艾弗森动用了银行的关系。我们的流动资金被冻结了七成,理由是反洗钱调查。与此同时,码头的货运量这周跌了六成。海关像疯狗一样咬着我们的每一箱货不放。”
“他在试图饿死我们。”莫妮卡冷冷地总结道。
她看着薇德拉:“薇薇,我在回来的路上想了几个方案,但我想先听听你的看法。你是搞运输的行家,也是最了解街头的人。如果是你,你会怎么破这个局?”
薇德拉拿起那份报表,皱着眉头看了半天,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和红色的跌幅曲线让她感到头晕。
“莫妮卡,你知道的,”薇德拉把报表扔回桌上,苦笑了一下,“让我带着兄弟们去冲卡、去打架,哪怕是把货车开进海里,我都眉头不皱一下。但这种……”
她指了指那些金融术语。
“这种穿着西装打领带的杀人方式,我看不懂。我只知道我的兄弟们下个月要发不出工资了,而那帮海关的孙子连只苍蝇都不让进。”
莫妮卡点了点头,她预料到了这个结果。术业有专攻,薇德拉是锋利的刀,但不是计算弹道的瞄准镜。
“迈克尔,”莫妮卡按下了桌上的通话器,“请恩佐叔叔过来。”
片刻后,家族军师恩佐·兰帕迪走了进来。他依旧穿着那身一丝不苟的三件套西装,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如水,仿佛外面的惊涛骇浪与他无关。
“大小姐。薇德拉小姐。”恩佐微微欠身。
“恩佐叔叔,”莫妮卡直视着他,“埃尔文企图用规则杀我们。”
“他们利用环岩城集团的物流网络,对我们控制的码头进行价格战和封锁。而且他们收买海关和检疫部门,对我们的货物进行无休止的例行检查,导致货物积压、腐烂、违约。”
“埃尔文似乎还利用一些技术,攻击了家族的洗钱账户和离岸空壳公司。让银行以“风险管控”为由,提前抽贷。这样下去,家族将面临发不出安家费和手下工资的窘境。没有钱,忠诚就会贬值。“
“银行、海关、税务……他在用整个岩城的合法体系来挤压我们的生存空间。他想逼迫那些依附于诺克斯的合法商人倒戈。”
“我们该怎么做?”
恩佐推了推眼镜,走到书桌前,查看情报文件。
“艾弗森的战术很高明,但也很傲慢。”恩佐的声音平稳而有力,“他以为靠封锁就能困死诺克斯。但他忘了一件事——岩城是一座建立在走私和灰产之上的城市。”
他转向薇德拉:“薇德拉小姐,正面战场我们拼不过他们。但如果是比起钻空子和打老鼠洞,那是您的强项。”
“您的意思是……”薇德拉眼睛一亮。
“蚂蚁搬家。”恩佐的手指在地图上那条蜿蜒的海岸线上划过,“放弃大货轮和正规码头。启用那些废弃的走私地道,动用您在街头的人脉,征用所有的渔船、快艇甚至摩托车。”
“把货物化整为零。”恩佐看着莫妮卡,“海关能封锁港口,但封锁不了整条海岸线。银行能冻结账户,但冻结不了现金交易。”
“这样效率太低了。”莫妮卡皱眉,“而且成本会高出至少三倍。”
“能解燃眉之急。”恩佐平静地说,“虽然效率低,但像水银泻地一样无法封锁,保证了家族核心资金流的不断供,只要短时间内现金流不断,人心就不会散。而且……”
恩佐的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
“我们还可以选择反击。薇德拉小姐,您再聚集一下那些失业的工人们,让他们去埃尔文名下的公司门口闹罢工,不需要发生武力冲突,只需要坐在那就行。理由现成的——拖欠工资。”
“既然他想饿死我们,”恩佐看了一眼莫妮卡,“那我们就让他也别想安稳吃饭。”
“把水搅浑。”薇德拉打了个响指,脸上露出笑容,“这个我擅长。”
莫妮卡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快速推演着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几秒钟后,她睁开眼,宝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断。
“就这么办。”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沉重的黄铜钥匙,扔给恩佐。
“恩佐叔叔,启用家族的备用金库。那是父亲存下的黄金和现钞,足够我们烧三个月。”
她转向薇德拉:“薇薇,你去安排老鼠路和组织罢工。记住,我要的是那种让艾弗森即使坐在防弹车里也能感觉到的混乱。”
“没问题,老板。”薇德拉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
恩佐也点了点头,拿着钥匙,转身去安排资金的调动。
房间里又只剩下莫妮卡一个人。
她感到嗓子干得像是在冒烟。但她没有空闲时间,她一边伸手去拿桌边的水杯,一边对着门口喊道。
“迈克尔!叫席德叔叔来。我们需要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