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维克多教父遇刺后,诺克斯庄园陷入了一种权力的真空期。
年轻的莫妮卡虽然表现得强硬,但在家族元老们看来,她毕竟只是个刚刚失去兄长、父亲重伤的十六岁少女。
她需要依靠。
于是,在葬礼后的一次家族内部高层会议上,莫妮卡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感到意料之中的决定。
会议室里,气氛沉闷。莫妮卡坐在首座,显得有些憔悴和无助。恩佐和席德坐在两侧,但这两人一个只管出谋划策,一个是个残废,显然无法处理繁杂的实务。
“卡戎叔叔走了。”莫妮卡的声音低沉,“家族的运输线和安保调度现在是一团乱麻。薇德拉虽然在帮忙,但她毕竟是临时的,很多核心机密无法让她经手。”
她抬起头,目光充满了信任与依赖,投向了长桌末端的一个中年男人。
“萨尔维奥叔叔。”
老车轴萨尔维奥·罗西连忙站起身,一脸的诚惶诚恐。他是个身材微胖、面容和善的男人,在家族里兢兢业业干了二十年的后勤,从未出过差错,以忠诚和稳重著称。
“大小姐,我在。”
“这就我们几个人,您不用这么拘谨。”莫妮卡叹了口气,“这段时间,多亏了您在后勤上的调度,让父亲的医疗资源和庄园的补给没有断过。您是看着我长大的,也是父亲最信任的老兄弟了。”
“我想……把家族核心成员的安保调度权,以及所有车辆的通行许可,全部交给您。”莫妮卡推出一份任命书,“从今天起,您就是新的后勤总管兼内务副队长。家族的腿,就交给您了。”
萨尔维奥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这种重担会落在自己肩上。他颤抖着手,眼眶微红:“大小姐……这……我何德何能……”
“您是家族的功臣。”旁边的恩佐也推了推眼镜,温和地说道,“在这个动荡的时期,忠诚比能力更重要。萨尔维奥,别推辞了,家族需要你。”
萨尔维奥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为了家族赴汤蹈火的决心。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接过了那份沉甸甸的任命书。
“我发誓,绝不辜负教父和大小姐的信任!只要我还在,诺克斯家族的车轮就绝不会停下!”
会议结束后,萨尔维奥回到了他位于庄园侧楼的办公室。
关上门的那一刻,他的脸因为激动而变得更加红润。他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手还在微微发抖。
他做到了。他不仅在这场血腥的清洗中活了下来,还凭借着多年的隐忍和忠诚,爬到了比以前更高的位置!
他知道,莫妮卡现在无人可用。她只能依赖他这个唯一熟悉家族运作的老人。这份信任,是他用二十年的汗水换来的。
“得好好干。”他对自己说,“不能让大小姐失望。”
他坐回办公桌前,开始行使他的新权力。既然要管安保调度,那就必须用自己人,用那些和他一样知根知底、绝对可靠的老兄弟。
他拿起笔,在那份人员调动名单上大笔一挥。
他提拔了卢卡——一个负责维修车间的工头,技术过硬,话少活好。
他提拔了施耐德——那个负责车队排班的调度员,记忆力超群,对每一条路线都烂熟于心。
还有另外几个在底层摸爬滚打多年的老伙计。
他把这几个人全部调到了核心岗位:负责庄园大门的守卫、恩佐的贴身司机、以及负责运送家族备用金库资金的押运员。
做完这一切,萨尔维奥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连绵的阴雨,心中充满了使命感。诺克斯这艘船虽然破了,但他萨尔维奥,一定会帮大小姐把这艘船修好。
三天后。
莫妮卡以“庆祝教父病情好转,确立新的人事架构”为由,在庄园的主餐厅举办了一场小型的核心层晚宴。
只有最核心的几个人参加:莫妮卡、席德、恩佐。
以及被作为功臣特邀出席的萨尔维奥,和他刚刚提拔上来的那几位得力干将。
餐厅里烛光摇曳,长桌上摆满了佳肴。
萨尔维奥带着他的心腹,有些拘谨地坐在客座上。他看着主位上的莫妮卡,脸上堆满了谦卑的笑容。
“萨尔维奥叔叔,”莫妮卡举起酒杯,她的脸色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眼神却很亮,“这几天辛苦您了。我听说您把车队和安保重新梳理了一遍,效率很高。”
“都是为了家族,应该的。”萨尔维奥连忙起身敬酒,他的心腹们也赶紧跟着站起来,一个个低眉顺眼,显得极其老实。
“这三位就是您提拔的新人吧?”恩佐推了推眼镜,目光温和地扫过那三人,“看起来都很精干。”
“是,是。”萨尔维奥介绍道,“卢卡技术好,施耐德心思细,都是跟了我很多年的老实人,绝对忠诚。”
“忠诚……呵……”
席德的冷笑打碎了萨尔维奥营造的氛围。
一直低头切牛排的他突然停下了动作,手中的刀叉在盘子上划出一声刺耳的噪音。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萨尔维奥。他将一块带血的肉塞进嘴里,慢慢咀嚼着,声音含糊不清却透着一股寒意。
“可惜,”他咽下肉,“有些人嘴上说着忠诚,胃里装的却是别人的剩饭。”
萨尔维奥的笑容僵了一下。他知道这老疯子在影射什么。要是换做以前,他肯定唯唯诺诺地忍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手里握着家族的命脉,他是莫妮卡倚重的功臣,而席德只是个过气的残废。
萨尔维奥放下了酒杯,脸上露出了一丝看似无奈、实则挑衅的笑容。
“席德,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餐巾,语气里带着浓浓的阴阳怪气:
“咱们做后勤的,虽然干的是粗活,但好歹这二十年来,路走得稳,腰杆也是直的。不像有些人,年轻气盛想抄近道,结果车毁人亡,把自己的腿都给摔断了。”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萨尔维奥身后的心腹发出一阵压抑的窃笑。
萨尔维奥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席德,眼中的嘲讽不再掩饰:
“现在只能坐在轮椅上,吃着家族的供奉指点江山。我们这些还在风雨里替家族跑腿的人,听着难免心里不是滋味啊。”
他这是在赤裸裸地揭席德的伤疤——讽刺席德当年的背叛和如今的残疾。
席德看着他,并没有生气。
相反,他露出了一种看着死人的笑容。
“说得好。”
席德突然把手中的餐刀猛地插在桌子上!
“当!”
刀刃刺穿了桌布,深深扎进实木桌面,还在嗡嗡震颤。
巨响让萨尔维奥和他的三个手下浑身一震,那股嚣张的气焰瞬间被打断。
与此同时,餐厅的门被推开了。薇德拉手拎着一个沉甸甸的、满是油污的汽车燃油泵。
她把那个铁疙瘩“哐当”一声扔在了那尘不染的餐桌中央,正好砸在萨尔维奥面前的盘子里,汤汁溅了他一身。
“萨尔维奥,”薇德拉冷笑着,指着那个零件,“能不能跟大伙解释解释,为什么卡戎那辆车的油管内壁上,会有一道人为的切口?而且切口这么新,新到连上面的指纹都还没被油冲干净?”
萨尔维奥的脸瞬间煞白。
“这……这是什么?我不明白……”
“不明白?”
恩佐从怀里掏出一叠文件,轻轻放在桌上。
“这是车辆维护日志,上面有你的亲笔签名,确认满油且车况良好。而这是卢卡的维修记录。还有……”恩佐拿出几张照片,“这是你那几个心腹的银行账户流水,就在教父遇刺前一天,每个人都收到了一笔来自海外的安家费。”
恩佐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像宣判死刑的法官。
“转账的路径虽然经过了加密,但很遗憾,我们找了个懂行的朋友查了一下。源头是埃尔文家族的空壳公司。”
萨尔维奥的双腿开始发软,他看向身边的心腹,那几人已经吓得面无人色,手正颤抖着摸向腰间。
“别动。”
席德冷冷地说了一句。
还没等那些人把枪拔出来,站在阴影里的马库斯和几个家族精锐已经冲了上来,几下枪托猛砸,将那些心腹按在地上,鲜血直流。
萨尔维奥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腿根本不听使唤。他瘫软在椅子上,看着主位上那个年轻的女孩。
莫妮卡依旧坐在那里,手里端着酒杯,姿势甚至没有变过。
但她眼中的疲惫和依赖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胆寒的冷酷。
“萨尔维奥,”莫妮卡轻声说道,声音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处理垃圾般的漠然,“现在,你该下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