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篮基地的深夜，安静得仿佛能听到深海暗流涌动的声音。
我没有睡。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冷光映照在我的脸上，我在等。
身后的床上，艾希姐早已抱着兔子玩偶睡熟了，呼吸绵长。但我的心跳却依然很快，刚才那一幕幕地狱般的监控画面还在我脑海中回放。
“嘶——”
气密门开启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我猛地转过身。
是露米姐回来了。
她身上的运动服已经被汗水浸透了，贴在身上，勾勒出她纤细却充满爆发力的身躯。她的头发湿漉漉地披散着，甚至还带着一丝外面世界的寒气和尘土味。
看到我开门，她那双湖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惊讶。
“还没睡？”她的声音依旧平稳，仿佛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救援只是去便利店买了个东西。
我没有理会她的疑惑，而是快步走到她面前，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扫视。
“你有受伤吗？”
露米愣住了。
她正在解下手套的动作停在了半空中。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困惑，似乎在处理一个从未遇到过的逻辑问题。
“受伤？”她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摇了摇头，“我的骨骼强度和肌肉密度……”
“我知道你很强。”我打断了她，语气异常认真，“但你仍是个人类，露米姐。是人就会受伤，是人就会流血。”
我看着她的眼睛：“而且，你是我的家人，我理应关心你的身体。”
露米的嘴唇微微张开，却发不出声音。在那一瞬间，我看到她那层冰冷的防御壳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
“……这是第一次。”
她低下了头，避开了我的视线，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第一次有人……问我这个问题。”
她沉默了几秒，重新抬起头时，眼神已经恢复了平静，但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似乎消融了一些。
“我没有受伤。”她这次回答得很郑重，“那个生物的攻击没有击中我。”
确认她真的安然无恙后，我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总之，真的很感谢你能及时出手相救。”
“？？？”
露米姐又一次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这是你的命令，我的职责是服从你的命令……”或许现在让她改掉这些习惯还是太难了，我决定换个话题。
“关于那个怪物……”我看向她，“你知道是什么吗？”
露米没有说话，她从腰带上取下一个小巧的黑匣子——那是她保存的数据记录仪。
“把这个连上你的电脑。”
我照做了。伊芙迅速读取了数据。
“正在构建3D模型……”
屏幕闪烁了一下，那个在监控中模糊不清的噩梦，此刻以高清的全息影像形式，悬浮在房间中央。
那是一具被强行拉伸、异化的人体。它的脊椎像是一条突出的骨龙，刺破了背部的皮肤，形成了一排锋利的骨质棘刺。 它的四肢细长且多节，关节反向扭曲，呈现出一种类似蜘蛛或螳螂的诡异姿态。
最恐怖的是它的脸。原本属于人类的下颚裂开，露出了两排交错的、如同鲨鱼般的细密尖牙。而在它额头的位置，原本的眼睛被挖去，取而代之的是六颗深红色的战术电子义眼，呈环状排列，在全息投影中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红光。
“根据晶科科技截获的影像情报，”露米指着那个全息影像说道，“这应该就是奇美拉-α。”
“奇美拉？”
“嗯，艾特纳公司制造的第一只实战型生化兵器。”
我的心猛地一沉。
艾特纳公司……那个害死我父母的罪魁祸首。
“它出现在那里，攻击薇德拉……”我迅速联想到了关键点，“这意味着，埃尔文家族已经和艾特纳公司勾结在一起了？”
这是一个极其糟糕的消息。只是一个埃尔文，诺克斯家族或许还能勉强应对，但再加上艾特纳这个庞然大物，这简直是灭顶之灾。
“莫妮卡姐姐……”我喃喃自语，担忧像野草一样疯长。
露米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全息模型开始分解，展示出内部结构。
“奇美拉-α。”露米开始讲解，像是在上一堂解剖课，“素体是人类男性，经过海拉血清残缺版的强制诱变。”
“它的肌肉纤维被重组为高密度的生物聚合物，力量是常人的五倍。全身骨骼表面覆盖了一层灰白色的角质层外骨骼，硬度极高，能近距离抵御9mm口径以下的子弹直射。”
她指着怪物的四肢末端，那里生长着无数微小的倒钩。
“它拥有热成像视觉、听觉强化，以及……攀爬吸附能力。它可以在任何表面——甚至是天花板上——无声地高速移动。”
“此外，”露米指着怪物脊椎上的骨刺，“这些骨刺是可以发射的。它们连接着体内的毒囊，蕴含强效神经毒素，能瞬间麻痹猎物。”
我看着那个令人作呕的数据模型，忍不住问道：“露米姐，如果正面对上它……你有几成把握能赢？”
露米看着那个模型，沉默了片刻。她那双精密的眼睛似乎在进行无数次的模拟推演。
“不清楚。”
她没有一味托大，也没有妄自菲薄，而是给出了一个严谨的答案。
“今晚只是短暂接触。它也并没有展现出全部的战斗力。这多半是艾特纳公司的一次实战性能测试。”
“测试……”我咬着牙，“拿活人做测试。”
“要告诉杰尼斯特叔叔吗？”我问，“艾特纳已经把这种东西造出来了。”
“他早就知道了。”
露米关掉了全息投影，房间重新变暗。
“在奇美拉计划还只是个文档代号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但他并不关心。”
“不关心？”我难以置信，“这可是针对晶科的威胁！”
“他说……”露米模仿着杰尼斯特那种傲慢不屑的语气，“‘那是玩火自焚。用残缺的配方去制造不可控的野兽，艾特纳这是在自掘坟墓。这种低级的生物兵器，不值得我在意。’”
我愣住了。这确实很像杰尼斯特会说的话。
但我并不知道，自从杰尼斯特得知艾特纳公司的奇美拉计划正式启动，露米的装甲就在两个月之内迭代了十三代。
“好了。”
露米看了一眼墙上的电子钟。
“时间不早了。”
她转身走向门口，脚步依然轻盈无声。
“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你现在应该去睡觉。”
她停在门口，侧过头，那双湖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严厉。
“不然明天的晨练，你会很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