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里昂。”
“早，叔叔。”我问道，“您今天要出门？”
“是啊。要去见个麻烦的老太婆。”杰尼斯特叹了口气，一脸的不情愿，“赫菲斯托斯重工的老板，玛格丽特·瓦格纳。”
杰尼斯特没有像往常一样穿着白大褂把自己锁在实验室里。一大早，他就出现在了起居室。
他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穿衣镜前，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线条冷硬的深黑色高定西装。他的头发被打理得一丝不苟，整个人看起来锋利而威严，完全褪去了平日里那种不修边幅的极客气息。
摇表柜的玻璃无声滑开，里面陈列着几十块价值连城的名表：百达翡丽的星空盘、江诗丹顿的阁楼工匠系列、还有几块我看都没见过的、大概是晶科科技特制的概念级智能机械表。每一块都镶嵌着钻石或稀有金属，在冷光的照射下闪烁着令人眩晕的奢华光芒。
但他只是扫了一眼，就皱着眉头把那些昂贵的艺术品推到了一边。
他的手伸向了角落里一块看起来并不起眼的、表带有些磨损的皮带手表。
“就这个吧。”他一边戴上一边嘟囔。
“赫菲斯托斯？”我有些茫然，“那是做什么的？”
杰尼斯特有些意外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反应过来：“哦，你不了解也正常。很多人只知道他们是修管道的。”
他打了个响指，旁边的全息屏幕亮起，显示出岩城巨大的地下热能管道网络。
“简单来说，他们掌握着这座城市的体温。”杰尼斯特解释道，“赫菲斯托斯垄断了岩城的地热能源和重工业。我们脚下的每一根管道、每一块基石，都是他们铺设的。没有他们，岩城的冬天会冻死一半人，工厂也会全部停摆。”
“而那个玛格丽特，她是岩城最可怕的铁娘子。”
“铁娘子？”
“二十五年前，岩城爆发了红月危机，地热失控，火山即将喷发。”杰尼斯特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开始讲述那段尘封的往事，“当时所有的富豪、黑帮、甚至下水道里的老鼠都跑了。但她留下了。”
“她带着一队敢死队，穿着简易隔热服就冲进了核心区。为了关闭那个已经变形的紧急阀门，她做出了一个常人无法想象的决定。”
杰尼斯特转过身，盯着我的眼睛，目光中带着一丝敬畏，也带着一丝恐惧。
“当时的阀门控制室已经充满了致死的高温。机械臂全部熔毁。她命令她的亲生儿子，用肉身去顶住那个即将崩坏的液压杆。”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通过通讯器，对着在里面惨叫的儿子喊：‘为了岩城，不许松手！’”
“阀门关闭了。城市得救了。但她的儿子……连骨灰都没剩下，直接融化在了那个阀门里。”
房间里一片死寂。我感到一阵恶寒。
“从那以后，她就成了铁娘子。”杰尼斯特整理了一下袖口，语气复杂，“她看不起那些搞高科技的，觉得他们软弱、花哨。她信奉的是血肉和牺牲。”
“她见证了岩城从繁华到堕落，她曾经是如此热爱这座城市，甚至远胜于爱她的儿子。”
“想必，看到岩城变成这副鬼样子，她比谁都痛心。”
“那您去见她是……”
“谈合作。”杰尼斯特指了指屏幕上一个闪烁的蓝色核心，然后用手指将其拉大。“晶科开发了一套全新的能源转化技术，效率是旧式地热发电的三倍，而且更清洁、更安全。我想说服她试用我们的技术，以此来替代那些老旧、危险且污染严重的设备。”
说到这里，他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
“说实话，我真不想见她。那个老女人似乎很喜欢我，好几次邀请我去她家吃饭，还天天把她女儿往我身上推。”
“那种看女婿一样的眼神，我真是受够了。”
杰尼斯特拿出一款特制的香水在自己手腕处碰了碰。
“对了，里昂。”
杰尼斯特突然转过身，认真地看着我。
“我在想，是不是差不多该把你介绍给大众了？”
我愣了一下。
“晶科科技的继承人，” 他继续说道，“这个身份能给你带来很多便利。没人敢动你，也没人敢轻视你。你可以名正言顺地站在聚光灯下，享受你应得的一切。”
我沉默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
“不，叔叔。我暂时还不想抛头露面。”
“太早暴露在聚光灯下，只会让我成为靶子。而且，我还没准备好去面对那些虚伪的社交。我更想做我想做的事。”
杰尼斯特看着我，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强求。他似乎早就料到了我的回答，甚至眼中流露出一丝认可。
“好吧，反正我不着急。”他耸了耸肩，“这是你的选择。”
他走过来，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但是，里昂。你要记住一件事。”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郑重起来，那是作为一个家族长辈的承诺，也是一个强者的底气。
“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解决不了的麻烦，或者你需要我帮你撑腰，需要晶科科技的力量。”
他指了指外面那做钢铁森林。
“你就对着媒体，对着整个岩城，公布你是我杰尼斯特的侄子，是晶科科技的法定继承人。”
“到时候，”他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等待的露米，“露米会在十分钟之内，坐着直升机去接你。”
“不管你在哪里，不管对手是谁。我们会把阻挡你的一切都轰成平地。”
我感到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那是我一直不曾拥有的，名为家的后盾。
“谢谢叔叔。”
“不用谢。”杰尼斯特恢复了那副样子，整理了一下领带，“等到那个时候，我会亲自教你，如何和那些公司的老总们接触。”
“怎么跟玛格丽特那个老太婆吵架，怎么跟西里尔那个伪君子周旋……和他们斡旋了这么多年，我可是有一套自己的经验。”
“好了，时间到了。”
他看了一眼手腕上那块手表。
“露米，走吧。”
露米点点头，为他拉开了门。
在露米的护送下， 杰尼斯特大步走进了电梯，微笑着朝我挥了挥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