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梦。
梦到了曾经和艾希姐去过的那片漆黑的大海，只有月光和远处城市的光斑，浪声冲刷着我的耳朵。
我看到了莫妮卡，她穿着一身深红色的礼服，一步一步地走向深海。
我想喊她的名字，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我冲上去想伸手去拉住她，但我的手穿过了她的身体，就像穿过了一层雾。
“里昂……”
她总算回过头，我却看不清她的脸，不知道她到底是哭是笑。
“不——！！！”
我猛地惊醒，从床上弹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冷汗浸透了我的睡衣。房间里一片死寂，只有智能窗户模拟出的微弱晨光，和艾希姐平稳的呼吸声。
她抱着兔子玩偶睡得很香，但我却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心悸。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我的心脏，告诉我如果不做点什么，我就再也见不到莫妮卡了。
我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早上六点。
依然没有任何回复。莫妮卡没有回我的信息，也没有接我的电话。这太反常了。
“也许她是需要一些时间静静吧。”我试图这样安慰自己，但那股不安却像野草一样在心里疯长。
我再也睡不着了。我叫醒了艾希姐，帮她洗漱完毕，然后带着还迷迷糊糊的她前往餐厅。
餐厅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咖啡香。
露米早就起来了。她穿着那身单薄的运动服，正坐在餐桌旁，一边优雅地切着一份半熟的牛排，一边看着悬浮在空中的全息新闻界面。
“早。”她头也没抬，语气依旧平淡。
“早，露米姐。”
我拉着艾希坐下，点了一份简单的早餐，但我一点胃口都没有。
我的目光被露米面前的全息屏幕吸引了。
新闻正在播放一段关于慈善晚宴的报道。
画面中，克雷议员正对着镜头侃侃而谈，他的脸上挂着那种标准的政客笑容，身后是极光酒店辉煌的大堂。
“……感谢各大企业的慷慨解囊。今晚，我们将共同见证岩城的爱心与希望。每一分善款，都将用于改善孤儿们的生活……”
我感到一阵强烈的讽刺，甚至有些恶心。
孤儿？
这些大人物们天天举办这种光鲜亮丽的慈善活动，在那金碧辉煌的宴会厅里推杯换盏，但真正身为孤儿的我，却从来没有受到过任何形式上的帮助。
那些所谓的“善款”，最后不知道流进了谁的口袋，变成了谁手上的钻戒。
如果不是遇到了艾希姐，如果不是那个月夜她抓住了我的手，估计我现在已经投胎转世了，尸骨早就在下水道里烂光了。
我冷冷地看着那张滚动的赞助商名单。
赫菲斯托斯重工、极光传媒、谷神星农业……岩城的巨头几乎都在列。
但我唯独没有看到晶科科技的名字。
“怎么没有晶科科技？”我随口问了一句。
“父亲不喜欢这种场合。”露米切下一块煎蛋，放进嘴里，语气里带着一丝对这种虚伪社交的不屑，“他说，这些都是虚头巴脑的表演。如果要帮人，他会直接把钱打到个人账户，或者提供实际的技术和物资。他讨厌这种把善意变成交易的游戏。”
我点了点头。这确实很像杰尼斯特的作风。那个傲慢的天才，宁愿在实验室里啃汉堡，也不愿去那种场合假笑。
我本来对这种无聊的新闻已经失去了兴趣，准备移开目光。
就在这时，一直盯着屏幕发呆的艾希姐突然伸出手指，指着名单的一角。
“莫妮卡。”
她念出了这个名字。
艾希姐并不认识几个字，所以她对于自己认识的那几个字——比如我的名字，比如莫妮卡的名字——总是格外敏感。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去。一开始我还以为只是重名者。
直到我看见在那张密密麻麻的嘉宾名单里，赫然写着：莫妮卡·诺克斯。
我的心猛地一跳。
莫妮卡要去参加这个晚宴？在这个节骨眼上？
我赶紧凑近屏幕，把那张名单又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
然后，我看到了另一个名字，就在莫妮卡名字的不远处。
艾弗森·埃尔文。
我的脑海中瞬间警铃大作。
莫妮卡和艾弗森，在这个时间点，同时出现在一个公共场合？而且还是这种所谓的“慈善晚宴”？
这绝不是巧合。
“伊芙！”我顾不上还在吃饭，立刻低声命令道。在SIX的帮助下，我已经能够将伊芙转移到任何联网设备上。
“立刻分析这个岩城孤儿救助基金会的背景，还有这个晚宴的所有相关信息！”
“收到。正在检索……”
几秒钟后，伊芙的声音在我的手机里响起：
“分析完成。该基金会的主要发起人是克雷议员。深层数据挖掘显示，克雷议员的竞选资金有超过70%来自艾特纳生物医疗的空壳公司。”
“艾特纳……”我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
艾特纳和埃尔文早就勾结在一起了。那个克雷议员，恐怕就是他们的傀儡。
这是一个局。
这是一个专门为莫妮卡设下的死局。
艾弗森要在那里对付她。也许是逼她签什么不平等条约，也许是当众羞辱她，甚至……
我想起了那个噩梦。那个走向深海的莫妮卡。
她此行凶多吉少。
“我得去。”我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露米停下了进食，抬起头看着我：“去哪？”
“我要去参加这个晚宴。”我指着屏幕，语气坚定，“露米姐，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带我进去？”
露米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和地点，又看了看我。她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质疑我的判断。
“可以。”她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我去安排。”
“你能拿到邀请函？”
“不需要。”露米淡淡地说，“我是杰尼斯特的女儿。虽然只是名义上的，但在岩城，只有我想去，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没有人敢拦晶科科技的车。”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我是露米·康纳德。今晚的慈善晚宴，给我留个位置。……对，我会带人去。闭嘴，按我说的做。”
挂断电话，她站起身。
“搞定了。主办方会把我们安排在嘉宾席。”
我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看着她：“谢谢你，露米姐。”
“不用谢。”她转身走向更衣室，“去准备一下。这种场合，你需要一套体面的衣服。”
“我也要去！”
一直没说话的艾希姐突然跳下椅子，抓住了我的衣角。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本能地感觉到了我的焦虑，她不想被落下。
我有些犹豫。
“艾希姐，那里会很危险，你不能跟着……”
那个晚宴是龙潭虎穴，我不想让她涉险。
“要去。”艾希姐固执地看着我，那双墨绿色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容置疑，“我不怕。”
她举起手里的兔子玩偶，像是在给我展示她的武器。
我看了一眼露米。
露米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艾希一眼。
“带上她吧。”露米平静地说，“多带一个也没问题。我会保护好你们。”
她顿了顿，补充道：
“而且，如果真的动手，她比你有用。”
我看着艾希姐那坚定的眼神，最终点了点头。
“好。我们一起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