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阳光正好。
新干线平稳地穿行在城市与乡野之间，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成模糊的色块。
车厢里，由衣和月见琴音两个女孩脑袋挨着脑袋，分享着同一副耳机，肩膀随着不知名的偶像歌曲节奏轻轻晃动。
由衣兴奋地撕开一包零食，捏起一块巧克力饼干，不由分说地就往琴音嘴里塞。
“唔……由衣，太甜啦。”琴音嘴里含糊不清地抗议，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弯起。
“甜才好吃！补充能量！”由衣说着，贼兮兮地又捏起一块，对准旁边宠物包的透气网，试图从缝隙里塞进去，“阿布也来一块，特供的哦！”
“吱！”
宠物包里那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猛地缩了回去，只留下一道残影，充满了对不明投喂的抗拒。
“噗嗤。”琴音被逗笑了，伸手拉住由衣的手腕，顺势将那块饼干纳进自己嘴里，“它不能吃这个的。”
而她们对面的高桥美咲看着琴音脸上那久违的、不含杂质的笑容，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她悄悄挪到夜羽身边，压低了声音：“夜羽君，这次……真的太谢谢你了。”
夜羽从假寐中睁开眼，有些懒散地问：“谢我什么？”
“谢谢你照顾琴音。”美咲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自从住进店里，她好像……活过来了。昨天晚上，她竟然主动跟我聊学校里的事，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是她自己想开了。”夜羽看着不远处正和由衣打闹的琴音，淡淡一笑，“我顶多算是在她想推开门的时候，帮她拧了一下生锈的门把手。”
这个比喻让美咲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她看着夜羽平静的侧脸，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青年，身上总有一种让人安心的沉稳。
角落里，神代紫苑独自坐在窗边，戴着耳机，将自己与车厢的喧闹彻底隔绝。一身繁复的紫色哥特裙让她在人群中格外醒目，但她本人毫不在意，只是静静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紫水晶般的眸子里一片空茫。
一个多小时后，一行人抵达了目的地。
温泉小镇坐落在山林环抱之中，空气里弥漫着草木与硫磺混合的独特清香。古朴的日式建筑，青石板铺就的街道，让整个小镇显得宁静而悠远。
他们预定的温泉旅馆是镇上最有名的一家，依山而建，几栋古香古色的建筑由回廊连接，中间是精致的日式庭院，小桥流水，锦鲤摆尾。
“哇！这里也太棒了吧！跟游戏里的场景一模一样！”由衣一进旅馆大门，就发出了夸张的惊叹，眼睛里闪着光。
一位穿着和服、气质温婉的中年女将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在为女孩们安排了一间大的和式套房，又把夜羽领到隔壁的单间后，她看着这群风格迥异的年轻人，目光在神代紫苑身上多停留了两秒，脸上挂着职业的微笑：“客人您这身衣服真别致，是在参加什么祭典活动吗？”
神代紫苑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冷冷吐出一句：“不是。”
女将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
安顿好行李，夜羽觉得房间里有些闷，便独自来到庭院里散步。
庭院一角设了个小小的书吧，供客人休憩阅读。夜羽随手拿起一本，是关于川端康成的文学评论集。
他正翻看着，一个清冷的女声从旁边传来。
“你也喜欢川端康成？”
夜羽转头，看见一个女孩不知何时已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手里也捧着一本书。
女孩看起来与他年纪相仿，一头乌黑长发，穿着素雅的白色连衣裙，五官精致，气质清冷。
“他的文字很有特点。”夜羽点头回应。
“何止是特点。”女孩的眼睛亮了些，像是找到了知音，“《雪国》开篇那句‘穿过县界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明明是最平淡的陈述，却能让人瞬间感受到那种极致的寂寥与空灵，简直是神来之笔。”
“我倒更偏爱《伊豆的舞女》。”夜羽笑了笑，“那种少年人独有的，青涩又朦胧的情愫，被他写得纯粹又动人。”
“看来我们是同好。”女孩也笑了起来，她合上书，主动伸出手，“你好，我叫雪乃，从东京来这里散心。”
“夜羽。”夜羽伸手与她轻握。
女孩的指尖微凉。
“夜羽……很好听的名字。”雪乃轻声念了一遍，目光落在他手里的书上，“你对古典文学很有研究？”
“谈不上研究，只是看得多。”夜羽谦虚道，“家里开了家书店。”
“开书店？”雪乃的眼中闪过一丝向往，“真好，我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拥有一家自己的书店，每天只和喜欢的书待在一起。”
“那你的梦想，我已经帮你实现了。”夜羽开了个玩笑。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瞬间轻松不少。
他们从川端康成聊到三岛由纪夫，从《源氏物语》的物哀之美聊到《枕草子》的四季意趣，越聊越是投机。
夜羽发现，这个叫雪乃的女孩不仅博学，更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与她交谈如品香茗，回味悠长。
雪乃同样对夜羽刮目相看，本以为只是个普通的年轻人，没想到在文学上的见地竟如此之深，许多观点都与她不谋而合。
不知不觉，天色已近黄昏。
“天快黑了，我该回去了。”雪乃看了看天色，有些意犹未尽。
“我的同伴们应该也等急了。”夜羽点头。
“那……明天还有机会聊吗？”雪乃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期待。
“当然，”夜羽笑道，“我的书店在神保町，叫‘夜之语’，回东京后欢迎随时来做客。”
“夜之语……我记住了。”雪乃的脸上，绽开一个清浅而动人的笑容，“那么，明天见，夜羽君。”
“明天见。”
看着雪乃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夜羽心情不错，能在旅途中偶遇这样一位知己，实属幸事。
他转身往回走，眼角余光却清晰地捕捉到一抹熟悉的紫色，从另一侧的廊柱后一闪而过，消失在拐角。
那身衣服……是神代紫苑。
她在那儿做什么？
夜羽的眉头微微皱起。
回到房间，女孩们已经换好了旅馆提供的浴衣，正叽叽喳喳地准备去泡温泉。
“店长，你跑哪去啦？磨磨蹭蹭的！快换衣服，我们去泡温泉了！”由衣见他回来，立刻元气满满地催促道。
“好，马上。”夜羽笑着应下。
他路过神代紫苑身边时，女孩正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衣带，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夜羽脚步一顿，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他甚至能听到她将腰带系紧时，那一下用力拉扯发出的沉闷声响。
我这是……哪里惹到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