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的皇家魔法学院，公告栏前早挤得水泄不通——攒动的人影里满是新生的忐忑，指尖攥着衣角，目光死死盯着那张写满名字的羊皮纸。最终录取名单醒目地铺展开，艾莉亚·维尔特与莉丝·语风的名字稳稳排在前列，后面分别缀着“万象亲和”与“天选”的评价，惹得周围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等艾莉亚顶着那头藏不住的银发、睁着赤瞳走近时，所有目光像聚光灯似的锁在她身上——惊讶的、好奇的、探究的，还有几分藏不住的惊艳，缠得她连呼吸都觉得沉了些。
“果然还是太扎眼了……”艾莉亚在心里叹气，脸上却绷着恰到好处的平静，连指尖都故意捏得微紧，装出新生该有的局促。身旁的莉丝倒像只骄傲的小孔雀，胳膊紧紧挽着她，对着那些打量艾莉亚的目光瞪回去，明晃晃宣告着“这是我的人”，活像护崽的小兽。
领完刻着学院纹章的徽章、素色基础法袍，还有写满课程的羊皮卷，两人跟着指引找到了宿舍——竟是间小别墅，窗朝魔法植物园，风一吹就裹着混着晨露的草木清香进来。莉丝当场就笑开了，翠绿的眼睛弯成月牙：“这里也太好啦！艾莉亚，我们以后就住这儿了！”
艾莉亚绕着房间转了圈，木桌擦得发亮，床铺铺着软绒垫，条件比她预想的好太多。“看来这‘高评价’也不是白给的。”她瞥见莉丝总往植物园方向瞟，眼神里满是亲近，心里对她身份的猜测，又往“与自然羁绊极深的种族”那边倾斜了几分。
下午的第一堂正式课，是魔药学基础。授课的莫娜教授穿着深褐法袍，单边眼镜卡在鼻梁上，脸绷得像块铁板，一开口就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魔药学是精确到分毫的艺术，是魔力与物质跳的双人舞！哪怕多放一粒魔晶砂，少搅三下坩埚，都可能让整锅药变成炸炉的‘灾难’！”
她在讲台上演示“宁神药剂”，银质坩埚里的药液从浑浊慢慢变得清澈，魔力波动稳得像一潭静水。新生们立刻凑到各自的操作台前，手忙脚乱地摆弄材料。艾莉亚指尖捏着晒干的宁神草，敏锐的元素感知让她能“摸”到草叶里流动的淡绿魔力，投放时机、火候大小，心里都有了数。
莉丝在旁边看得眼馋，拉了拉她的袖子，声音压得低低的：“艾莉亚，让我试试搅拌好不好？我肯定小心！”
艾莉亚盯着坩埚里刚稳定下来的药液，犹豫了两秒——搅拌而已，应该出不了大错吧？她点了点头，把木质搅拌棒递过去。
莉丝立马接过来，学着教授的样子转着圈搅。可她显然没摸透人类炼金器具的脾气，力道忽轻忽重，角度更是随性得像在玩闹；更糟的是，她体内那股纯净又庞大的自然魔力，顺着指尖悄悄钻进坩埚，像调皮的小蛇，缠上了药液里的魔力。
原本平稳的药液突然泛起诡异的翠绿色涟漪，气泡“滋滋”炸得越来越凶，还往上冒了半截。
“莉丝，慢点儿，力道匀……”艾莉亚刚察觉不对，话还没说完——
“噗！”
一声轻响后，药液猛地沸腾起来，跟着“嘭”的一声炸了小范围的水花！绿色的黏糊糊液体溅得两人满脸满身，连艾莉亚的银发上都挂了几缕，邻近操作台的学生吓得往后跳，有人手里的魔草都掉在了地上。
教室里瞬间静得能听见呼吸声，所有目光“唰”地聚到这片狼藉上。莫娜教授的眉头拧成了疙瘩，踩着快步走过来，眼镜片反射着冷光：“操作严重失误，引动未知变异反应！你们两个，课后留下，把实验室打扫干净，一根头发丝都不许剩！”
“得，开学第一堂课就要留下来‘罚抄’似的打扫，这运气也是没谁了。”艾莉亚抹了把脸上的绿液，黏糊糊的还带着点苦味，心里只剩无奈。
下课后，其他学生有的憋着笑，有的投来同情的眼神，三三两两地走了。偌大的实验室里，只剩艾莉亚和莉丝对着满桌狼藉——坩埚歪在一边，绿色药渍溅得到处都是，连墙上都沾了几点。
莉丝像做错事的孩子，头垂得快碰到胸口，手里攥着抹布，擦台面的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时不时偷瞄艾莉亚一眼，眼圈还是红的。艾莉亚没说话，拿起扫帚扫地上的碎魔晶，顺手调动原初元素，试着安抚空气中紊乱的魔力粒子——那些粒子被爆炸惊得乱撞，有她引导，清理起来能快些。
她没注意到，自己对魔力的精细掌控，再加上身上沾的、混了莉丝自然魔力的变异药渍，正散发出一种古怪又微弱的魔力波动，像细线似的飘向门口。
“吱呀——”
实验室的门突然被轻轻推开，一个身影站在光里。
那人穿一袭纯白镶金边的圣女袍，衣摆垂到地面，连褶皱都像是精心打理过；铂金色长发一丝不苟地挽成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蓝得像雨后初晴的天空的眼睛，亮得能映出人影，脸上挂着悲天悯人的微笑，周身绕着柔和的圣光，连空气都变得暖融融的——是圣女塞西莉亚。
“愿光明指引你们。”她的声音像浸了蜜的温水，顺着耳朵往里淌，“我路过时感知到不稳定的魔力残留，怕出什么安全岔子，就过来看看。”她的目光扫过满身药渍的两人，在艾莉亚的银发赤瞳上顿了一瞬，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快得抓不住的探究，像流星划了下夜空。
莉丝在看到她的瞬间，身体像被针扎了似的几不可察地绷紧，下意识往艾莉亚身后缩了缩，活像遇到天敌的小兔子，翠绿的眼睛里满是警惕。
艾莉亚也停下了动作，心里的警铃一下子就响了——圣女？她怎么会来这种学生实验室？她立马收敛起所有魔力波动，低下头，声音放得恭敬：“见过圣女阁下。我们……只是在打扫实验后的残局。”
塞西莉亚缓步走进来，白色袍角扫过地面，没沾一点灰。她看着歪掉的坩埚和满地药渍，笑容依旧温和：“看来是魔药出了点小意外。没关系，初学者都有手忙脚乱的时候。”她的目光又落回艾莉亚身上，笑意深了些，“你就是那位‘万象亲和’的艾莉亚·维尔特吧？果然……和传闻中一样特别。”
这话听着像夸赞，可艾莉亚却觉得浑身不自在，像被黏腻的蛛网缠上，连呼吸都不畅快。
“只是运气好罢了。”她谨慎地回答，指尖悄悄攥紧了衣角。
“不必过谦。”塞西莉亚轻轻摇了摇头，眼神像能穿透人心，“光明神会眷顾每一个独特的灵魂。要是你在魔法修习上有困惑，或者……需要心灵上的指引，随时可以去神殿找我。”
就在这时，艾莉亚胸前的血蔷薇吊坠突然轻轻震了一下，一丝极淡的温热顺着领口漫上来——这吊坠对异常能量最敏感，绝不会平白无故有反应！
“她在试探我？还是在感知我的血脉？”艾莉亚心里一凛，更确定这位圣女没那么简单。体内的魔女血脉也传来一丝隐晦的排斥，像遇到天敌似的往后缩。
“多谢圣女阁下的好意。”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一点距离，“我们会尽快打扫完，不耽误后续使用。”
塞西莉亚似乎没在意她的疏离，点了点头，轻声说：“愿光明净化一切污秽，指引迷途者回归正轨。”她意味深长地看了艾莉亚一眼，又对莉丝露出宽容的笑，这才转身，迈着优雅的步子离开，圣光随着她的身影渐渐淡去。
直到那扇门重新关上，实验室里紧绷的空气才松了下来。
莉丝立马抓住艾莉亚的胳膊，声音又急又气：“艾莉亚你别信她！她看你的眼神怪怪的！神殿的人最会装模作样了！”
艾莉亚拍了拍她的手背，让她冷静：“我知道。看来这学院里的‘关注’，比我想的来得更快，也更棘手。”圣女的突然造访像根刺，扎在她心里；而莉丝那过于直白的抵触，也让她意识到，身边这看似单纯的“大小姐”，说不定和神殿有过节。
等两人把实验室打扫干净，天色已经擦黑，晚霞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回到宿舍，莉丝还蔫蔫的，坐在床边揪着衣角，声音闷闷的：“我是不是特别没用啊？总是给你添乱……魔药课搞砸了，还让你遇到那种人。”
艾莉亚看着她耷拉着脑袋的样子，叹了口气——这丫头虽然爱惹点小麻烦，心眼倒是不坏，还知道护着自己。她难得放软了语气：“下次小心点就好。而且你也帮过我啊，幻境里要是没你的自然魔法，我们说不定还困在那儿呢。”
莉丝猛地抬起头，翠绿的眼睛瞬间亮了，用力点头：“对！我以后肯定更小心！我会努力变强，这样就能一直帮你，不让别人欺负你！”说这话时，她的眼神格外认真，甚至带着点与软乎乎外表不符的执拗，像颗刚长出来的小树苗，透着股不服输的劲儿。
阴影已经悄悄罩了下来——有来自外部的、带着探究的目光，也有身边人悄然变质的依赖。艾莉亚的学院生活，在魔药课的意外炸炉与圣女的“温柔关怀”里，算是真真正正地拉开了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