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同星露溪的流水,在看似不变的节奏中悄然向前。雷恩的到来确实为望月和朔夜分担了不少压力。他沉默寡言,却眼明手快,重物搬运、家具修理、乃至后院一小段有些腐朽的篱笆,都在他手中焕然一新。他甚至还用废弃的木料给旅店打造了几个新的花架,让后院的望月草和星夜花有了更舒适的空间。
起初,镇民们对这个突然出现在旅店里的陌生壮汉颇有些议论和警惕。
但雷恩用自己的行动逐渐赢得了他们的认可。他会默默帮助年长的客人提行李,会在集市日主动帮摊主们搭建棚架,他那沉稳的气质和偶尔流露出的、与粗犷外表不符的细致关怀,慢慢消融了隔阂。
孩子们起初有些怕他脸上那不经意的沧桑痕迹,但发现他从不驱赶在他们嬉闹靠近时,反而有时会用灵巧的手指削出个小木偶送给他们后,便也渐渐敢在他周围玩耍了。
望月注意到,雷恩似乎对后院的植物有着特别的感情。他照料它们的手法娴熟而温柔,仿佛深知它们的习性。
有一次,望月清晨去浇水,看见雷恩正蹲在一片望月草前,宽厚的手掌轻轻拂过带着露水的叶片,眼神专注,像是在倾听什么。听到望月的脚步声,他才迅速起身,恢复了平日那略带疏离的表情,简单地说了句“早上露水重,晚点再浇水更好”,便转身去劈柴了。
朔夜对雷恩的观察则更为直接。她会“无意间”问起某些武器的握法,或者某个战术动作的细节。雷恩总是能给出精炼而专业的回答,但一旦朔夜试图深入,他就会巧妙地转移话题,或者用“曾经当兵的时候学的”之类模糊的借口搪塞过去。
“他绝对不只是个普通士兵,”朔夜在一天晚上,一边擦拭着酒杯,一边对望月低声说,“我敢打赌,他至少是个军官,甚至是更特别的身份。”
望月轻轻整理着柜台上的账本。“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朔夜。他不想说,自然有他的理由,我们没必要去深挖别人的过去。”
朔夜哼了一声,但没有反驳。她知道望月是对的。雷恩的存在,确实让她们感到了久违的安全感,尤其是在奶奶去世之后。这种安全感,并不仅仅源于他展现出的武力,更源于他那份沉静可靠的担当。
然而,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并未能持续太久。
最初的征兆,来自于镇子边缘的几家农户。先是鸡舍里的鸡在夜晚被不明生物拖走,现场只留下几撮粘稠的、带着腥气的黑色毛发和凌乱的、类似利爪的划痕。接着,是猎人设置在森林外围的陷阱被暴力破坏,陷阱上残留着不属于任何已知野兽的暗绿色粘液。
镇上的老猎人多姆检查了痕迹后,皱紧了眉头。“不是狼,也不是熊,”他捻着胡须,声音低沉,“这东西的爪子很怪,粘液有腐蚀性……像是从阴暗角落里爬出来的魔物。”
“魔物?”听到消息聚集在旅店大堂的镇民们一阵骚动。阿斯特拉镇地处王国边境,靠近迷雾山脉,传说山脉深处确实存在着古老的遗迹和危险的生物,但近几十年来,除了偶尔一两只迷路的小型地精或史莱姆,从未有过成规模的魔物侵扰。
“可能是山脉里有什么动静,”一位的沉稳长者沉吟道,这是我们镇的巴顿镇长,“也许是地震惊动了它们,或者……有冒险者队伍深入了遗迹区域,惊扰了遗迹附近的魔物,让这些家伙跑出来了吧。”
这个推测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同。毕竟,自探索遗迹的热潮以来,经常有来自远方的冒险者会以阿斯特拉镇作为补给点,进入迷雾山脉寻找传说中的古代遗宝,整个镇子虽因此变的热闹,但麻烦也接踵而至。
望月和朔夜对此感到担忧。旅店是消息集散地,她们听到了更多的细节。朔夜加强了旅店的警戒,每晚检查门窗,并且将奶奶留下的一把装饰用的、但开过刃的短剑放在了容易取用的地方。
望月则注意到,雷恩在听到这些消息后,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他偶尔会站在旅店门口,望向迷雾山脉的方向,眼神深邃,仿佛能穿透那层层叠叠的山峦,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将旅店后院那扇原本有些松动的后门修得更加牢固,甚至还在旅店外围几个不显眼的位置,设置了一些简易却有效的预警装置——用细线串起的铃铛,或者巧妙摆放、一碰就倒的空罐子。
起初,这些魔物袭击事件还只是零星发生,目标也多是家畜或者无人看管的物资,并未直接威胁到镇民的安全。小镇的生活在一种微妙的紧张中继续着。
冒险者们依旧来来往往,带来关于遗迹的各种真真假假的消息,有人声称看到了地下宫殿的入口,有人则抱怨除了麻烦的机关和低级魔物外一无所获。
旅店的生意依旧不错,但气氛明显不同了,人们交谈的声音压低了许多,眼神中也多了几分警惕。
直到一个雾气浓重的夜晚。
那晚的雾气比往常更加粘稠,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连雪山和森林的轮廓都被彻底吞噬。旅店早早关了门,只有大堂壁炉里的火焰跳跃着,驱散着一隅的寒冷和昏暗。
望月在核对账目,朔夜擦拭着桌椅,雷恩则坐在壁炉旁,保养着一套他从仓库角落里找出来的、有些年头的皮甲和几柄短刃。
他说是防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