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镇子东头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紧接着是犬只狂吠和金属碰撞的声音。
“出事了!”朔夜猛地站起身,抓起了放在柜台下的短剑。
雷恩的动作更快,他已经像一道影子般掠到窗边,小心地撩开窗帘一角向外望去。浓雾阻碍了视线,但隐约可见东边有火光闪烁,以及更加清晰的、非人的嘶吼声。
“留在店里,锁好门。”雷恩的语气像是在下达命令一般,说完迅速套上那件旧皮甲,将一柄短刃插在腰后,“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太危险了!你一个人……”望月担忧地说。
“我去帮多姆他们看看!”朔夜握紧短剑,就要往外冲。
“朔夜!”雷恩低喝一声,那声音里蕴含的威严让朔夜瞬间停住了脚步。他回头看了她们一眼,那眼神不再是平日里的温和或疲惫,更像是一种经历过尸山血海淬炼出来的、冰冷的锐利。“保护望月,保护旅店。外面的情况不明,贸然出去只会添乱。相信我。”
最后三个字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朔夜咬了咬唇,最终还是退了回来,紧紧握住望月的手。
雷恩的身影迅速融入浓雾之中,消失不见。
那一夜,阿斯特拉镇经历了近几十年来最严重的一次魔物袭击。超过十只形态各异的魔物——有浑身覆盖着黑色硬毛、利爪闪着寒光的掘地猎犬,有能喷吐酸液、体型臃肿的腐蚀怪,甚至还有一两只挥舞着骨棒、嚎叫不休的大型哥布林,它们从低语森林的边缘渗透进来,袭击了东侧的几户人家。
战斗的声音断断续续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其间夹杂着镇民们的呼喝、兵刃交击声和魔物临死的哀嚎。望月和朔夜紧守在旅店内,听着外面的动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们能听到巴顿镇长组织镇民防御的呼喊,听到老猎人多姆弓弦震动的声音,但更多时候,她们听到的是一种高效而致命的打击声。
那是利器精准地切开肉体、击碎骨骼的声音,干净利落,几乎没有多余的声响,与镇民们略显混乱的抵抗形成了鲜明对比。
当黎明的曙光艰难地穿透浓雾,战斗终于平息。镇子东侧一片狼藉,几处篱笆倒塌,房屋外墙上留下了爪痕和酸液腐蚀的印记。
幸运的是,由于发现及时和有效的抵抗,镇民们只有几人受了轻伤,无人死亡。
魔物的尸体散布在街道上,散发出刺鼻的腥臭。
而雷恩,是在一切结束后才悄无声息地回到旅店的。他的皮甲上沾满了暗绿色的粘液和深色的血迹,呼吸略微有些急促,但身上似乎没有明显的伤口。他眼中那冰冷的锐利已经褪去,重新被疲惫覆盖,甚至比平时更深。
“没事了。”他对紧张地迎上来的望月和朔夜简单地说了三个字,然后便径直走向后院的水井,开始沉默地清洗身上的污秽。
镇民们开始清理战场,议论纷纷。多姆和几个参与了战斗的年轻人聚在一起,脸上带着惊魂未定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们看到了吗?那个雷恩……”一个年轻人声音有些发颤,“他简直……像个怪物。”
“别瞎说!”老多姆呵斥道,但眼神同样复杂,“他那身手……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只在传闻里听过。那只最大的哥布林,我一箭射中它眼睛它都没事,他……他就用那柄破短刀,一下,就一下……”多姆比划着,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还有那些猎犬,速度那么快,他好像能预判它们从哪里扑出来一样……”
“他绝对不是普通人。”巴顿镇长走了过来,表情有些严肃,“那种战斗方式,那种气场……倒让我想起了一些很久以前的传闻。”
关于雷恩身份的猜测,一夜之间在镇上传开了。但出于感激和一丝敬畏,没有人当面询问他。他依旧是望星旅店那个沉默寡言、勤恳工作的店员,只是镇民们看他的眼神里,多了由衷的感激和深深的好奇。
朔夜在第二天找了个机会,直接问雷恩。“你昨晚展现的实力,绝不是一个普通退伍士兵能有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雷恩正在劈柴,动作顿了顿,没有抬头。“一个想保护眼前宁静生活的人。”他回答道,声音低沉,“就只是这样,朔夜,我只是一个想要宁静生活的普通人而已,就这样活到死为止。”
他的话语中似乎带着一丝沉重的气息,让朔夜无法再追问下去。
然而,事情到这里并未结束。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雪山峰顶。旅店里的客人们正在用餐,一切看似平静。
突然,旅店外围预警的铃铛急促地响了起来。紧接着,是镇口瞭望塔上刺耳的警钟声。
“魔物!大量的魔物!从森林里出来了!”瞭望手声嘶力竭的呼喊划破了小镇的宁静。
所有人都冲到了窗边。只见低语森林的边缘,黑压压的一片魔物如同潮水般涌出,数量远超上次。不仅仅是掘地猎犬和哥布林,其中还混杂着体型更大、覆盖着岩石般甲壳的硬甲魔,以及几只悬浮在半空、周身环绕着不祥能量波动的眼魔。
它们的目标看起来明确,直指小镇中心。
恐慌瞬间蔓延开来。旅店内的客人们尖叫着四处躲藏。
“所有人!紧闭门窗!找坚固的地方躲起来!”巴顿镇长的声音通过扩音筒传来,但带着一丝绝望。镇子的守卫力量根本不足以应对如此规模的魔物潮!
朔夜脸色发白,但她紧紧握住了短剑,挡在望月身前。望月则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前的挂坠,眼中充满了恐惧,却也有着不容动摇的坚定——她要保护这个家。
就在这时,雷恩动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回头看望月和朔夜一眼。他大步走向旅店后院那个堆放杂物的角落,掀开一块厚重的防雨布,下面露出的,并非杂物,而是一套保养得极好的、样式古朴的银灰色金属铠甲,以及一柄连鞘的长剑。剑鞘上铭刻着繁复而古老的花纹,隐隐流动着微光。
他动作迅捷而熟练地披上铠甲,冰冷的金属贴合在他身上,发出铿锵的撞击声。
那一刻,他整个人的气势陡然变了。他不再是那个温和沉默的店员,也不再是之前那个身手矫健的帮手,而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一股凝练如实质的、令人心悸的威压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雷恩……”望月喃喃道,被这股气势所慑。
朔夜也睁大了眼睛,她终于明白,她们之前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雷恩拔出了那柄长剑。剑身并非普通的金属色泽,而是如同承载了星空,泛着淡淡的、纯净的银白色光辉,剑锋出现的瞬间,旅店内弥漫的恐慌和魔物带来的压抑感似乎都被驱散了几分。
“待在店里。”雷恩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权威,仿佛他天生就是发号施令的统帅,“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这扇门,”他指了指旅店那扇厚重的木门。“会保护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