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哨所一段距离后,三人才松了口气,但心中的疑云却更浓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朔夜忍不住问道,“那个‘蔷薇密约’是什么?谁送来的指令?为什么那个队长的态度转变那么大?”
埃尔文教授捻着胡须,沉吟道。“……我似乎在某个古老的贵族谱系记载中见过类似的徽记,但印象很模糊了。那似乎是一个极为隐秘,甚至在历史中近乎被抹去的家族徽记。能越过地方守备体系,直接对哨所队长下达指令……这个‘蔷薇密约’的能量,恐怕非同小可。”
望月沉默地走着,心中思绪翻腾。她隐约感觉到,这突如其来的转机,或许与雷恩有关。是他动用了某些不为人知的旧日关系?这一切暂时不得而知。
他们按照队长指点的方向,找到了那条隐蔽的林间小路。小路崎岖难行,但对于习惯了森林环境的望月和朔夜来说,并不算什么。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天色渐晚。他们找了一处靠近溪流的林间空地,决定在此露宿一晚。
埃尔文教授年纪大了,奔波一天早已疲惫不堪,简单吃了点干粮后,便靠着树干沉沉睡去。
朔夜负责生火,望月则取出食材,准备煮一锅热汤。跳跃的篝火映照着两人的脸庞,温暖而宁静。
“望月,”朔夜一边添着柴火,一边低声问道,“你说……雷恩他现在安全吗?他在哪里?”
望月搅拌着汤锅的手微微一顿,目光投向篝火无法照亮的、深邃黑暗的森林,轻声道。“他一定在某个地方,看着我们,保护着我们。我相信他。”
她的语气无比肯定。但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信任雷恩,这种信任,仿佛源于一种超越常理的直觉。
朔夜看着望月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的侧脸,心中一动。她挪到望月身边,挨着她坐下,将头轻轻靠在望月的肩膀上。
“嗯,我也相信他。”朔夜的声音带着困意,但很坚定,“也相信你。”
望月感受到肩头的重量和温度,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她放下汤勺,伸手揽住朔夜的肩膀,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累了就睡会儿,汤好了我叫你。”望月柔声说。
“不累,”朔夜摇摇头,灰蓝色的眼睛在火光下闪烁着微光,她仰起脸,看着望月近在咫尺的脸庞,眼神有些迷离,“望月,有你在真好。”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和依恋。篝火噼啪作响,映照出两人紧靠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温馨而暧昧的气息。望月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低下头,对上朔夜那双仿佛盛着星光的眼睛,一时间竟忘了言语。她们靠得极近,呼吸可闻,仿佛能感受到彼此逐渐加速的心跳。
就在这时,旁边的树丛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嚓”声,像是枯枝被踩断。
“谁?!”朔夜瞬间警觉,如同被惊扰的猫般弹起,下意识地挡在望月身前,手按在了腰间的短剑上。
望月也立刻起身,魔力悄然在掌心凝聚。
树丛晃动了一下,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篝火的光芒照亮了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和那双深邃的、带着一丝疲惫的眼睛。
是雷恩。
他看起来风尘仆仆,但眼神依旧锐利冷静。他看了一眼如临大敌的朔夜和松了口气的望月,目光在她们刚才依偎的位置短暂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
“是我。”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长途跋涉后的疲惫。
“雷恩!”朔夜惊喜地叫出声,随即又板起脸,“你吓死我们了!你怎么找到我们的?那些士兵没追来吧?”
雷恩走到篝火旁,很自然地坐在对面,拿起水囊喝了一口。“绕了点路。哨所的事,解决了?”
望月点点头,重新坐下,将一碗热汤递给他,眼中带着询问。“解决了。队长突然接到指令,放了我们。雷恩先生,你知道……‘蔷薇密约’吗?”
雷恩接过汤碗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他垂下眼睑,看着碗中袅袅升起的热气,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几个……酒肉朋友而已,很多年没有联系了。”
他没有过多解释,但这句话已经证实了望月的猜测。果然是他动用了他那深不可测的过去所留下的关系网。
“他们可靠吗?”朔夜追问道,依旧有些担心。
“至少目前,他们希望我们顺利进入王都。”雷恩的回答很谨慎,“这符合双方的利益。”
他没有说是什么利益,但望月和朔夜都默契地没有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们尊重雷恩的保留。
“那你接下来怎么办?”望月关切地问,“和我们一起走吗?还是……”
“一起。”雷恩斩钉截铁地说,语气不容置疑,“但需要改变一下形象。”他指了指自己过于显眼的身形和特征明显的脸庞,“王都的盘查会比边境严格得多。”
他从随身的行囊里取出一些东西——一件带有兜帽的、颜色灰暗的陈旧旅行斗篷,一些可以略微改变肤色和面部轮廓的植物汁液和粉末,甚至还有一副遮挡眼神的平光眼镜。
“从现在开始,我是你们雇佣的哑巴向导,‘布里’。负责带路和搬运,不与人交流。”雷恩一边熟练地在自己脸上涂抹,一边用改变后略显沙哑模糊的声音说道。他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一个看起来更加饱经风霜、沉默寡言、面如土色的旅人形象便取代了之前雷恩的形象。他甚至微微佝偻起背部,让身高看起来不那么显眼。
望月和朔夜惊讶地看着他的变装,不得不佩服他的谨慎和专业。
“这样……能行吗?”朔夜有些不确定。
“只要不遇到专门针对我的、且熟知我容貌的‘老朋友’,问题不大。”雷恩变装成布里后平静地说道,眼神透过平光眼镜,显得温和而缺乏攻击性,与之前的雷恩判若两人。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前路也重新变得清晰。虽然多了许多未解的谜团——王室的通缉、“蔷薇密约”的介入。但至少,他们再次团聚,并且能够继续向王都前进。
夜色渐深,篝火摇曳。埃尔文教授还在沉睡,朔夜也靠在望月身边,抵抗不住睡意,沉沉睡去,手还无意识地抓着望月的衣角。
望月轻轻调整姿势,让朔夜睡得更舒服些,然后为她披上一条薄毯。她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如同雕像般沉默守夜的雷恩或者说布里。
“谢谢。”望月轻声说,不仅仅是为他此刻的守护,也是为了他在哨所时的果断离开和暗中斡旋。
布里没有回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兜帽下的阴影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回答。
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清冷而明亮。森林寂静,唯有篝火噼啪声相伴。通往王都的道路依然漫长且充满未知,但此刻,在这片小小的营地里,信任和羁绊成为了黑暗中指引前行的微光。望月知道,无论前方有何种挑战,只要他们在一起,就有勇气面对。
她轻轻握住朔夜的手,感受着那份真实的温暖,也感受着对面那道沉默却坚定的守护目光,缓缓闭上了眼睛。明天,他们将再次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