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织者的工作比安梦想象中的还顺心不少。
村里的老人们非常好,几乎就是把安梦当作自家女儿照顾,这种贴心的关怀让她时常有些恍惚。
平日里的工作,便是和顾致轮流骑车去市区里的邮局拿信,回来送给各个老人,有些老人不识字,他们也负责播报员的任务,把信的内容一字一句念给老人们听。
这些信大部分是他们的子女寄来的,年轻人们走出了大山,在外面打拼,很少回来这里,偶尔寄来几封信,已经是他们能做的一切了。
而这些信也就成了留守老人们唯一的念想。
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1976年的4月6日,是这座村子里的山祭日,这是祖上流传下来的传统,哪怕村中只剩下老人,也要坚持举办。
砍下今年初春的新木,搭一个篝火台,村子里的人围绕着篝火唱歌跳舞烤肉,阵仗弄的比过春节的隆重。
而在这晚会之上,最热门的话题肯定是两个年轻人,顾致和安梦,不仅因为他们是新鲜血液,更是因为他们是这个村子的老人唯一知道外面情况的存在了。
“我和你们说呀,前几天,在东边的省份有陨石雨!”顾致依旧扮演着热心开朗的送信人江蓝,为老人们讲述外面的事情。
“陨石雨……?那是啥?”众老人面面相觑。
“陨石雨,就是飘在我们地球外面的石头,刷刷刷都落到地上来了。”
“还有这种事啊?那不会砸到人吧?”
“放心放心,都掉进海里了,没砸到人。”顾致摆摆手。
“嘶……掉进海里也不行呀!砸死了鱼,我们吃什么?”
“我说你老李头是笨蛋,水有那个什么……浮力!砸不死。”
被呛回去了老李头摸着脑袋,大家不禁笑了起来,篝火旁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欸,我们还没听过小梦讲她的事情呢,小梦呀,你是为什么到这里了?”
一位老人突然把话题指向一旁的安梦,她先是微微一愣,然后略作回忆,才开了口:“我呀……我在十二岁的时候就没了爸妈,后面是一个有着深红色头发的漂亮姐姐收留了我,照顾了我很久。我很喜欢她,也很感谢她,只不过有一天,她不见了。我想找她,于是就觉得,当个邮差吧,全国各地到处跑,说不定有可能见到呢?结果没想到,到处跑的是邮车,不是我呀……”
安梦最后有意开了个玩笑,但在场的气氛还是难免陷入了沉默,毕竟这样的童年经历,实在是让人笑不出来。
而顾致呢,在一开始听见她说的话还有些担心,这家伙,怎么还把自己真实的情况说出来了?不过后面又圆回去了,他也就没啥好担心的。
短暂的寂静之后,有个老人站出来安慰道:“小梦你别担心,以后你就是咱们的女儿,咱们绝对好好对你!”
“害,就是就是!如果嫌弃咱们是糟老头子的话……你看小江,是不是个好小伙子?小江呀,小梦也是个好姑娘,我看着你们两个挺般配的,要不要考虑……”
“哎哟老李头,你又没喝酒,说什么胡话,人家小年轻有自己的打算!”
扯到这种八卦问题上,老人们便来了劲,嘴上虽然说着不要瞎参和,但眼中止不住的是期待。
安梦俊俏的脸庞微微泛红,看看老人们,又看看一旁的顾致,微微咬住下唇,略带娇羞地说道:“……我是喜欢喜欢他的啦……就是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噢——”
“哈?”
此言一出,不但引爆了现场的气氛,更是让顾致都开始懵逼。
这家伙在说什么呢?!
他困惑地望向安梦,却对上她直接而纯粹的目光。
……
篝火晚会散场,老人们各自回家。
而安梦则是挽着顾致的手臂,在老人们一声声的祝福之下往家里走着。
没错,面对安梦的表白,碍于当时的气氛,顾致还是答应了下来。
但他此刻依旧是混乱的,安梦到底在想些什么啊?她还记得自己是在工作么?
顾致想这样直接问出口,但此刻的身份却不允许,于是他只好带着苦笑,略显无奈地发问:“你说你这是何必呢?难道你要陪我一直呆在这个小村子里么?”
他加重了“一直”两字的读音。
而安梦只是笑笑:“当时都那样了,让老人们开心开心嘛,况且……这里宛如田园牧歌一般的生活,不也挺好的嘛。”
前半句顾致听懂了,确实,安梦的任务是与老人们建立起足够好的关系,到时候叫人得叫动。可……后半句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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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时间说起来很长,但经历过后,才发现还是太短了。
自从那夜的表白之后,两人便真的如同情侣一般生活。村子里的老人也乐于开小两口的玩笑。
什么时候结婚啦,孩子要几个呀……之类的。
怎么说呢,顾致的感觉比较奇妙。
之前的工作中,并不是没有成为某人的丈夫这样的戏码,但他分的很清楚,这是工作。
可是,现在牵着他的手的,是安梦,是知晓他真实身份,且与他是同类的存在。
当安梦轻抚着他的脸颊,说着“我爱你”的时候,前面的称呼是顾致,而不是江蓝。
这到底是在工作,还是真心话?
顾致有时候都弄乱了。
不过好在,三年的时间已经到了。现在是1978年7月1日,这两年他摸清楚了那座深山所在的位置,通过多方的信息收集,他也确定好了时间,7月2日将会有突然的暴雨,极大可能导致山体滑坡,到时候只要让安梦把村中老人们带到对面的山上,亲眼目睹他被淹没,就大功告成了。
当然,不能以他会出事为前提,毕竟这降雨很快,等到真正下起来再叫人就晚了,所以到底怎么完成,就得看她自己了。
这天晚上,顾致把安梦拉到自己的房间,语重心长地对她说道:“这几天我发现村里西边那座深山有些奇怪,感觉山里有什么东西,明天我去看看,你好好照顾村子里的老人,明白吗?”
最后三个字强调了尾音。
而安梦先是一愣,随后宛如下意识般拉住了顾致的手:“……会很危险吧?别去了……呐,村口的王奶奶告诉我前山的油菜花开的正鲜艳,明天我们去那里约会好不好?”
“……你清醒一点!这是我的工作,也是我们的工作!”
“啊……”
此言一出,安梦终于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样,眼中的光芒暗淡了几分,点点头。
“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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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日,下午。
顾致在深山的时候,突然下起了特大暴雨。
那个时候安梦正带领着村里老人采油菜花,说是榨油用。
而当暴雨落下,山体松动之时,她指着前方的深山,声音颤抖地说道:“顾致……顾致在那里!”
村民们惊忙望去,果然看见一个奔跑的小黑点,可人的速度又怎么比得上自然呢?
“叫他回山里躲着!不然要被冲走!”
有村民这样提议,安梦也赶紧拿出邮局发的对讲机。
可刚接通,只听见顾致的一句留言。
“安梦,咱们下辈子见。”
随后,巨大的山洪将他淹没,期间,似乎有一道白光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