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小依的指尖，萦绕着那缕让空气微微扭曲的魔力，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轻轻点在了杭小淇的眉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向内塌陷般的寂静。
下一刻，床上那具蜷缩的身体猛地一颤！
原本因昏迷而松弛的肌肉瞬间绷紧，那双紧闭的眼睛倏然睁开——
然而，映入杭小依眼帘的，不再是杭小淇那惊惶无助、如同小鹿般的眼神。
这是一双截然不同的眼睛。
同样是淡蓝色的眼底，此刻却像是凝结了万载寒冰，锐利、警惕，带着一种从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近乎本能的审视与疏离。
仿佛一头受伤的母狮，即便虚弱不堪，依旧冷冷地打量着踏入其领地的威胁。
“醒了？”杭小依收回手，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叫醒了一个贪睡的妹妹。
她好整以暇地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这双陌生的眼睛，以及其下那张与她极其相似、却气质迥异的脸庞。
“看来不用我做自我介绍了。
你，怎么称呼？”
“塔莎。”
声音从“杭小淇”的喉咙里发出，干涩，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
她（或者说，此刻主导这具身体的塔莎）试图移动身体，但腹部和大腿传来的剧痛让她闷哼一声，动作僵住。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被简单处理过的伤处，又抬眼看向杭小依，眼神中的警惕更甚。
“不错的眼神。”
杭小依点了点头，像是评价一件物品的某个优点。
“比你那个废物宿主强多了。
不过，也仅此而已。”
她抬起左手，腕间那串白色灵石手链在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认识这个吗？”
塔莎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能感受到那串石头上传来的、精纯而稳定的能量波动，与她之前接触过的任何能量源都不同，更加内敛，也更加……系统化。她所在的世界，依靠的是冥想引动天地间的魔法元素，或是挖掘自身灵魂的潜力，从未见过将力量如此固化、储存于实物之中的手段。
“……能量结晶？”她谨慎地给出一个最接近的猜测。
“我们称之为‘灵石’。”
杭小依淡淡地纠正，带着一种知识上的优越感。“看来你的故乡，没有这东西。真是……贫瘠。”
她无视塔莎眼中一闪而逝的怒意，继续用那毫无波澜的语调陈述：“你的情况，我一清二楚。
灵魂重创，近乎消散，强行占据了我这愚蠢弟弟的身体，还耗尽了你带来的最后一点‘异界能量’，把他变成了这副不伦不类的样子。”
塔莎沉默着，没有否认。在杭小依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下，隐瞒毫无意义。
“你现在的状态，就像个漏气的皮囊。”
杭小依的指尖隔空点了点塔莎（杭小淇）的胸口，“没有外界能量补充，最多三个月，你就会连同这具脆弱的身体一起，彻底崩溃。”
她弯下腰，从地上捡起那块被杭小淇扔出去的1阶石头，在手中抛了抛。
“而这块最基础的1阶灵石，里面残余的魔力……嗯，按照你们的说法，姑且称之为魔力吧，大概够你维持这种‘存在’状态三个月。
只是维持，别妄想用它来恢复力量或是做别的。”
她把石头递到塔莎面前，却没有松开手。
“除此之外，每一块灵石，除了储存能量，通常还蕴含一种独特的能力。需要消耗魔力才能激发。”
杭小依的嘴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这块石头的能力是什么，我懒得去探究。
这份‘探索’的乐趣，可以留给杭小淇自己。”
塔莎死死盯着那块近在咫尺的石头，那是她生存下去的关键。她能感觉到石头内部那微弱却真实的能量流动，如同沙漠中的旅人看到了绿洲。
“你想怎么样？”塔莎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多了一丝紧绷。她明白，对方揭露这一切，绝不只是为了告诉她死期。
杭小依终于松开了手，石头落入塔莎（杭小淇）摊开的掌心。
“很简单。”
杭小依抱起手臂，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周身散发出一种无形的压力，那是属于二阶卓越实力的灵压，虽然刻意收敛，依旧让此刻虚弱无比的塔莎感到呼吸一窒。
“在我找到将你和他安全分离，或者找到更优解决方案之前——”
“你必须帮助他，控制、适应，乃至掌握这具身体的变化。”
“教导他如何在这个世界隐藏自己，如何应对麻烦。
尤其是……”杭小依顿了顿，语气加重，“三天之后，他必须用‘杭小依妹妹’这个身份，正常去上学。”
塔莎的眼中闪过一丝荒谬。
让她，一个曾经追求永生、钻研灵魂禁忌的魔女，去教导一个异界少年如何像个普通女孩一样生活、上学？
“如果我拒绝呢？”塔莎冷冷地问。
“拒绝？”杭小依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绝对的自信与残酷，“你没有拒绝的资格。”
她抬起手腕，灵石手链上，另一颗白色的石粒开始散发出比之前治疗时更加危险、更加凝聚的微光。
“我可以现在就让你品尝灵魂被寸寸剥离的痛苦，把你从他身体里‘请’出来，然后像处理垃圾一样处理掉。
或许这会对我弟弟造成一些不可逆的损伤，但至少，能保住他的命，以及……我们家的‘正常’。”
她的目光扫过房间，仿佛在说，相比于家庭的秘密和秩序，杭小淇的个人感受乃至部分健康，都是可以牺牲的。
“或者，你也可以选择合作。”
杭小依的语气放缓，却更像是毒蛇收起了信子，“保住这暂时的容身之所，利用这块灵石苟延残喘，同时……或许还能在我找到更高阶的灵石或方法后，获得一线真正复苏的契机。”
“生存，还是毁灭？”杭小依俯视着塔莎，“选择权，似乎在你自己手里。”
塔莎握紧了手中的石头，那微弱的暖意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
她看着杭小依那冰冷而强大的姿态，感受着这具身体传来的阵阵痛楚，以及灵魂深处无法掩饰的虚弱。
她曾是翱翔于天际的苍鹰，如今却成了被困在笼中、连站都站不稳的麻雀。
屈辱，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理智。
她需要时间，需要能量，需要了解这个陌生的世界和它诡异的力量体系。
而合作，是目前唯一的生路。
良久，塔莎（杭小淇）深吸一口气，那属于少女的胸膛起伏了一下，她抬起眼，迎上杭小依的目光，眼中的警惕未消，却多了一丝认命般的妥协。
“……我明白了。”她沙哑地开口，“我会……‘帮助’他。”
杭小依满意地直起身，灵压消散。
“很好。记住你的承诺。”
她转身，走向房门，在门口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
“另外，提醒你们一句。”
“假期还有三天。好好‘准备’。”
“学校，可不是这么容易蒙混过去的地方。”
房门被轻轻带上。
房间里，只剩下“杭小淇”——或者说，暂时由塔莎主导的身体——靠在床上，握着那块决定着她生死时限的石头，望着窗外逐渐沉落的夕阳，粉色长发垂落间，眼神复杂难明。
三天……
生存的倒计时，与开学的倒计时，同时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