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像是整个胸口被挖空，又被粗糙地塞回一团灼热的炭火。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那片灼烧的区域，带来细密而尖锐的刺痛。
陈小美在昏沉与剧痛的交替中挣扎了不知多久，才终于积攒起一丝力气，撬开了沉重的眼皮。
视野先是一片旋转的白，伴随着天花板日光灯管特有的、令人不适的嗡嗡声。
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到几乎有了实体，钻进他的每一个毛孔。
他花了很长时间，才让模糊的视线聚焦。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床边挂着透明的输液袋，淡黄色的液体正一滴滴通过细管流入他的手背。一个造型复杂的监护仪立在旁边，屏幕上跳跃着他不完全理解的心率和波形。
医院。他还活着。
这个认知伴随着庆幸和更深的疲惫一同涌上。他试着动了动手指，一阵牵扯胸口的剧痛让他立刻停止了尝试。他记得最后那一刻——尖锐的钢筋，胸口可怕的撞击和碎裂感，然后是无边的黑暗。
“小美？你醒了？”
旁边传来一个刻意压低、却难掩惊喜的声音。陈小美极其缓慢地转过头，颈部的肌肉僵硬得像生了锈，胸口的灼痛顺着脊椎蔓延上来，疼得他眼角发酸。
他看到吴阳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里攥着个手机，屏幕上还亮着游戏界面，但显然主人早已心不在焉。
吴阳的脸色看起来比平时苍白一些，眼下有淡淡的阴影，但精神还好，胳膊上打着绷带，吊在胸前。
“吴……阳？”陈小美开口，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喉咙干得冒烟，每一个字都扯着胸口的伤处，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
“是我！别动别动！”吴阳连忙放下手机，凑近了些，脸上是真切的放松，“老天爷，你可算醒了！感觉怎么样？疼得厉害吗？要不要叫护士？”
陈小美轻微地摇了摇头，幅度小到几乎看不见。“水……”他费力地吐出这个字。
吴阳赶紧用没受伤的手抓起床头柜上的水杯，笨拙地插上吸管，小心翼翼地递到他嘴边。
温凉的水滋润了干涸的喉咙，带来一丝慰藉。陈小美小口啜吸着，同时用眼角余光打量四周。这是一间单人病房，很安静，窗外天色阴沉，看不出具体时间。
“我……睡了多久？”他问，声音稍微顺畅了一点，只是胸口的闷痛还在一下下碾着，不肯罢休。
“四天了。”吴阳叹了口气，“医生说你命大，那一下……差点就……”他没说下去，但心有余悸的表情说明了一切。“不过现在稳定了，就是得好好养着，不能乱动。”
四天。陈小美消化着这个信息。他的记忆停留在那片血色废墟，白发女人的恐怖威压，自己愚蠢的偷袭，以及随之而来的毁灭性打击。之后的一切，都是空白。
“其他人……”他看着吴阳，眼神带着询问和一丝紧张，“杨老师，朱自淇，坤哥……还有东子？”
“都活着。”吴阳立刻回答，语气肯定，“杨老师脑震荡加内伤，在楼上病房，昨天意识清醒多了。朱自淇吓得不轻，有点皮肉伤和心理问题，在普通病房。坤哥伤得重，肋骨和内出血，做了手术，现在在重症观察，但听说没生命危险了。”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古怪，“东子那小子，命硬，基本都是皮外伤，活蹦乱跳的，这两天被警察和穿白大褂的问来问去，烦得要死，还总溜过来看你。”
听到这些，陈小美心中一块大石稍稍落地。至少，他们这个小团体没有彻底破碎。
“那……后来发生了什么？”他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胸口的刺痛又冒了出来，“那个白头发女人……怎么样了？还有……我们怎么得救的？”
吴阳的表情变得有些茫然和困惑，他挠了挠头，吊着的胳膊晃了晃：“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我也是刚醒过来没多久，比你就早一天。听东子他们断断续续说的，还有护士的只言片语……”
他压低声音，像是分享什么惊天秘密：“听说后来来了个特别厉害的人，把那个老妖怪打趴下了！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天上那吓人的血色就没了，外面那些发疯咬人的也一个个都倒下了，再醒来就跟没事人一样，就是虚得厉害。”
特别厉害的人？陈小美心中一动：“是谁？警察？军队的特殊部队？”
吴阳摇了摇头，脸上困惑更甚：“不知道。东子说他也没看清，当时他也晕乎乎的。就听说是个女的，长什么样都没人说得清。然后……更奇怪的是，之前那个失踪了很久的杭小淇，也被带走了。”
“带走了？被谁？”陈小美追问，胸口的闷痛骤然加剧，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好像是个老师？东子说是主校的老师，姓叶，但他也不熟。”吴阳撇撇嘴，“反正那个叶老师带着几个人，把重伤的杭小依和昏迷的杭小淇一起接走了，说是去什么‘更专业的医疗机构’。警察和医院那边好像也没拦着，挺奇怪的。”
杭小依和杭小淇都被带走了？还是被一个老师？陈小美敏锐地察觉到这其中不同寻常的意味。难道……她也知道些什么？
“那个白头发女人呢？”陈小美问。
“听说被严格控制起来了，用了最强效的镇静剂和特制的拘束设备，二十四小时有人守着，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吴阳咂咂嘴，“感觉跟关什么史前怪兽似的。”
陈小美沉默了。信息碎片很多，但拼凑不出完整的画面。
一个神秘强者击退了灾难源头，杭家姐妹被身份特殊的老师带走，罪魁祸首被严密关押……这一切，都指向一个远超普通学生、甚至普通警方能够处理的层面。
难道……觉醒、异种、特殊管控局……那些都是真的？
胸口又传来一阵闷痛，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什么都做不了。
但他暗暗记下了这些信息。等他好起来，等他能够再次思考和调查……
窗外的阴云似乎更厚重了一些。
风暴看似平息，但水面之下，暗流或许才刚刚开始涌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