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小淇小心翼翼地穿行在摊位之间，淡蓝色的眼眸低垂，避免与那些目光各异的人直接接触。她外放的感知如同最纤细的触角，谨慎地掠过那些摊位上堆放的物品。
「啧，混乱驳杂的能量气息……几乎都是废物。」 塔莎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烦。正如杭小淇之前意识到的，塔莎来自一个规则迥异的世界，那里的力量体系与这个世界的“灵石”、“灵力”虽有相似之处——都是利用外界能量与规则——但本质和表现形态相差甚远。她对灵石的具体鉴别，更多是基于对能量本质的敏锐直觉，而非对这个体系的了如指掌。「左边第三块，灰扑扑的那个，里面似乎有一丁点微弱但稳定的能量涡流，比你身上那块‘赤焰’的波动还要隐晦得多，但性质不同。」
杭小淇依言看去。那是一个蹲在角落的干瘦老头面前，一块毫不起眼、只有半个巴掌大的灰色石头，表面粗糙，夹杂着暗红色的纹路，标价“300”。她不动声色地靠近，假装随意打量其他物品，指尖在掠过那块灰石时，微微停顿。
确实！一股极其微弱、但异常坚韧且带着某种沉重感的冰凉气息，顺着她的感知传来，与“赤焰”那种躁动的灼热感完全不同。这种感觉很淡，若非塔莎提醒和她自己集中精神，几乎会忽略。
“老板，这块怎么卖？”她压低了嗓音问道。
干瘦老头抬起浑浊的眼睛瞥了她一眼，伸出三根手指。
杭小淇犹豫了一下。300块对他们来说不是小数目，这块石头蕴含的灵力极其微弱，就算真是灵石，阶位恐怕连一阶都勉强，而且属性不明。但它确实是进入黑市后，她明确感知到的第一件“真品”。
“能便宜点吗？看起来……很普通。”她尝试着还价。
老头哼了一声，不再理她。
杭小淇看向不远处的江寒，后者微微摇了摇头。他们资金有限，这种性价比不明、作用未知的低阶货，优先级不高。她只好放弃，继续向前。
另一边，吴涵正蹲在一个摊位前，摊主是个唾沫横飞、吹嘘自己货物来自“昆仑山仙人洞府”的胖子。吴涵对胖子的吹嘘充耳不闻，只是专注地看着摊位上几块颜色各异、形状规则的“晶石”，甚至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调到了最低亮度）仔细照着。
“嘿，小兄弟，好眼力！这可是上好的‘灵力结晶’，辅助修炼，事半功倍！”胖子立刻凑过来。
吴涵抬起头，推了推鸭舌帽帽檐，脸上没什么表情，直接问：“折射率多少？摩氏硬度？有荧光反应吗？能量衰减半衰期估算过吗？”
胖子：“……啊？”
“从光学特征和表面解理看，像是人工合成的铝硅酸盐玻璃，掺杂了稀土元素所以有颜色和微弱荧光。”吴涵一本正经地分析，“能量波动？哦，可能残留了一点加工时的辐射或者静电，很快就会散掉。你这个，50块一斤都嫌贵。”
胖子脸涨成了猪肝色，周围传来几声压抑的嗤笑。
叶琳则被一个摊位上的“古籍”吸引住了。那是几本纸质泛黄、线装的书，封面写着《引气入体初探》、《灵石辨伪录（手抄本）》。她如获至宝，小脸激动得发红，拿起一本小心翼翼翻阅，但看了几页，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这用的是上世纪中叶时期的印刷体，但内容像是网上修仙小说段落拼凑的……还有错别字！”她失望地小声嘟囔，又心疼地看了一眼摊主标的价格——每本888元。她摇摇头，恋恋不舍地放下书。
徐芮像影子一样跟在几人附近，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环境，特别注意那些看起来不好惹的家伙和仓库的各个出入口。她的手一直看似随意地垂在身侧，但肌肉微微绷紧，随时可以做出反应。
逛了快半小时，杭小淇的感知中发现了几处微弱的灵力反应，但要么价格虚高，要么东西实在太差。他们手中的资金，根本不足以参与那些稍好物品的竞价。
“看来想在这里捡到大漏，太难了。”江寒走到杭小淇身边，低声道。他脸上也带着一丝疲惫和失望。
就在此时，杭小淇的感知边缘，捕捉到一丝极其隐晦、但异常精纯柔和的灵力波动，来自仓库最里面一个偏僻的角落。那里光线最暗，只有一个穿着黑色兜帽衫、看不清面目的人独自坐在一个空木箱后，面前只摆着两三样小东西，无人问津。
她心中一动，示意了一下江寒，两人慢慢朝那个角落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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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头，远离废弃工业区的阴冷和诡谲，一间名为“旋风”的台球厅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明亮的日光灯将绿色的台呢照得发亮，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味（虽然禁烟标志贴在那里）、饮料的甜腻气和少年人特有的汗味。音响里放着节奏感强烈的流行歌曲，球体撞击声、少年的呼喝声、笑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市井的鲜活气息。
“噼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开球，白球精准地撞击三角形排列的彩球，彩球四散开来，一颗花色球应声落袋。
“好球！”吴阳在一旁喝彩。
何东东得意地直起身，用手捋了捋他那标志性的刺猬头，脸上写满了“老子天下第一”的表情，冲着站在一旁、心不在焉地看着手机的陈小美嚷嚷：“小美！看好喽！今天东哥我给你表演个一杆清台！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台球小王子！”
吴阳拿着球杆，靠在旁边的球桌上，毫不客气地嘲笑道：“得了吧东子，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连进三颗之后就打飞了母球，还给对手做了个斯诺克。大话别说太早，小心闪着舌头！”
“去去去，那是意外！今天手感热得发烫！”何东东不以为意，俯身，瞄准，出杆。
“咚！”又一颗球进袋。
“漂亮！”
“咚！”再进一颗。
“可以啊东子！”
“咚！”“咚！”
何东东越打越顺，动作似乎都带上了风，花色球一颗接一颗落袋，台面上的球越来越少。吴阳脸上的嘲笑渐渐变成了惊讶，连一直盯着手机、眉头微蹙的陈小美，也抬起了头，有些意外地看着何东东行云流水般的击球。
“我靠，东子你今天吃错药了？这么猛？”吴阳忍不住道。
何东东嘿嘿一笑，抹了把并不存在的汗，看着台面上仅剩的最后两颗花色球和黑八，以及位置不算太好的母球，舔了舔嘴唇：“看见没？这就叫实力！最后一颗……走你！”
他调整姿势，目光专注，屏息凝神。整个台球厅似乎都安静了一瞬，连音乐声都仿佛变小了。
出杆！
白球划出一道清晰的直线，精准地撞向倒数第二颗花色球。
“进！”何东东和吴阳几乎同时喊出来。
花色球应声向底袋滚去……在袋口边缘轻轻弹了一下，晃了晃，停在了袋口，没落下去。
“我……去？！”何东东脸上的笑容僵住，眼睛瞪得溜圆。
吴阳先是一愣，随即“噗”地一声大笑出来：“哈哈哈哈！我就说嘛！东子你果然还是那个东子！关键时刻必掉链子！笑死我了！”
何东东懊恼地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靠！就差一点！这破球台不平！绝对是台子的问题！”
陈小美看着何东东跳脚的样子，又看了看袋口那颗顽皮的花色球，一直微蹙的眉头倒是舒展了一些，嘴角勾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弧度。这种熟悉又无厘头的日常，在这种时候，反而给人一种奇异的安定感，仿佛那些关于灵石、血族、废墟的沉重话题，只是另一个遥远世界的故事。
然而，当他目光再次落到手机屏幕上，那闪烁着的、关于某个隐秘论坛讨论“城西老厂区夜间异动”的帖子时，那丝刚泛起的轻松又迅速沉淀下去。
城市的两个角落，昏暗与明亮，隐秘与寻常，潜流的探寻与日常的嬉闹，在同一个夜晚平行展开，却又似乎被无形的丝线隐隐牵连。
而在废弃仓库最深处的阴影里，杭小淇和江寒，已经站在了那个黑衣兜帽人的摊位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