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放学后，中村站在教学楼门口，犹豫着是直接回家还是去化学教室。
他通常不参加这种计划外的社交活动，但他毕竟答应了上野。
“中村前辈！你果然来了！”
铃木一郎从身后出现，雨衣上的水珠甩得到处都是。他的热情让中村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只是顺路。”中村解释。
化学教室位于三楼东侧，与物理实验室的单调不同，这里摆满了各种仪器和试剂。上野美羽正站在窗边的实验台前，小心翼翼地用滴管将某种液体滴在一片载玻片上。她穿着白大褂，神情专注，与周五那个提议调查旧校舍的女生判若两人。
“啊，你们来了。”她抬头，露出一丝浅笑，“正好，实验刚开始。”
实验台上摆放着几个烧杯、不同直径的毛细管、以及几种常见的液体：水、酒精、食用油。上野要演示的是液体表面张力与接触角的关系。
“看，纯水在干净的玻璃上会完全铺开，接触角很小。”上野用滴管在载玻片上滴下一滴水，水珠果然迅速摊开，“但如果我在玻璃表面涂一层疏水材料……”
她拿起一小块蜡，在另一片载玻片上轻轻摩擦，然后滴上水滴。这次，水珠形成了一个近乎完美的球形，在玻片上滚动。
“很有趣，不是吗？”上野看向中村，“看似相同的物质，因表面性质的微小改变，就会呈现出截然不同的物理现象。”
中村点头。他理解这些原理。
“接下来是毛细现象。”上野将几根粗细不一的玻璃管插入红色染料水中，“液面上升的高度与管径成反比，这是基本公式。但现实中，总会有些偏差。”
她指向其中一根管子：“比如这一根，内壁可能有一处极细微的污染，或者本身就不是完美的圆柱形，导致液面略低于理论值。”
“所以实验是为了验证理论的局限性？”铃木问道。
“更准确地说，是理论在现实中的映射。”上野纠正道，“我们的世界充满了‘噪音’。找出‘噪音’的来源，本身也是一种推理。”
就在这时，化学部的顾问老师山田推门进来，脸上带着些许困扰。
“上野，正好你在。有件事想麻烦你们几个。”山田老师拿出一个透明的密封袋，里面装着一把普通的黄铜钥匙，“这是上周教师会议室的钥匙，管理员说它和备用钥匙搞混了，分不清哪把是原配。据说原配钥匙的齿纹因为长期使用，比备用的要稍微光滑一点点。你们能想办法分辨一下吗？另一把在管理员室。”
上野接过密封袋，对着灯光仔细观察，“齿纹的磨损程度……光靠看很难判断。”
中村沉默地看着。他注意到钥匙柄的末端，有一个极小的凹痕，像是曾经被什么东西磕碰过。钥匙环的开口处，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绿色痕迹。
“也许不用看钥匙本身。”中村开口。
上野和铃木看向他。
“看钥匙圈。”中村指着那个小凹痕和绿痕，“原配钥匙长期携带，与钥匙圈摩擦更久。这个凹痕可能是经常挂取时磕碰造成的。至于绿色的痕迹……”
“铜绿。”上野立刻明白了，“原配钥匙的钥匙圈暴露在空气和手汗中的时间更长，氧化程度可能更高。对比另一把钥匙的钥匙圈，痕迹更明显的，就是原配。”
他们去了管理员室，找出另一把钥匙。在放大镜下对比，那把钥匙的钥匙圈果然光滑如新，没有任何凹痕和铜绿。而密封袋里的钥匙圈，则符合推测。
“真是精彩的推理。”山田老师赞叹道，“没想到是从这个角度解决的。”
“是中村君注意到的。”上野说，语气平静。
回化学教室的路上，上野和中村并肩走着，她白大褂的袖口沾上了一小块红色的染料。
“中村君似乎总是能注意到别人忽略的‘噪音’。”
“只是逻辑。任何两件一起使用的物品，其磨损的程度总会存在微小差异。”
“又是‘只是逻辑’？”上野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
中村没有回答。他忽然想到，上野美羽就像她演示的实验现象——她似乎有一种能力，能让他这类习惯于与他人维持接触角的人，不自觉地被吸引，并改变原有的形态。
实验结束后，上野脱下白大褂，小心地挂好。中村注意到，那本《犯罪心理学导论》依然放在她的书包旁，但封底处多了一个不起眼的污渍，形状像是被水浸湿后留下的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