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福岛老师那次简短的交谈过后，一连几天风平浪静，旧校舍的艺术教室似乎也恢复了寂静。
周五下午，天空再次飘起细雨。中村独自留在物理实验室整理仪器，直到校园渐渐安静下来。当他准备离开时，发现自己的参考书忘在了教室。折返途中，他看见福岛老师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中村放轻了脚步。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透过门缝，他看到福岛老师独自坐在桌前，并未批改作业或备课，只是望着窗外的雨丝，手中拿着一个深蓝色的、边缘已磨损的硬皮笔记本。
中村正要离开，福岛老师却忽然深深叹了口气，显得异常疲惫。他下意识地翻开了那个笔记本，从中取出一张对折的纸。那是一张关于某栋建筑的结构草图，旁边还有细小的注解。
福岛老师似乎察觉到了门外的动静，猛地抬起头。中村来不及躲闪，两人的目光在门缝间短暂交锋。福岛老师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迅速将图纸折好塞回笔记本，合上后塞进了公文包。
“中村？”福岛老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老师，我回来取书。”中村尽量让语气保持平静。
“嗯，早点回家。”福岛老师站起身，开始收拾桌面。
中村取了书，没有停留。他走到教学楼门口，雨幕已经笼罩了校园。那个草图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中村君？”
上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也没带伞，正站在屋檐下。
中村将刚才看到的情景告诉了她。
“草图？”上野沉吟着。她看着雨幕，沉默了好一会。“把我们的发现和疑问写下来吧，放进他的信箱。剩下的，交给他决定。”
中村听到上野的回答后有点意外，随即点了点头，一言不发。
信是上野执笔的，语气客观而克制，中村在末尾附上一句：“福岛老师，我愿意倾听。”
周一一早，信被悄悄塞进了福岛老师的教职工信箱。
一整天，福岛老师都没有出现，古典文学课也是由另一位老师代课的。
放学时，中村在鞋柜里发现了一张折叠的纸条。上面只有简短的一句话：“放学后，艺术教室。请独自前来。——福岛正敏”
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的潮湿气味。旧校舍比平时更加安静，只有中村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响。艺术教室的门开着，福岛老师站在窗边，望着窗外。
听到脚步声，福岛转过身。他看起来比平时憔悴。
“你来了，中村。”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
中村坐下，安静地等待着。
福岛没有看中村，目光落在那些盆栽上。“优子……西园寺优子，是个很好的孩子。”他声音低沉，“她总能注意到被别人忽视的细节……就像你一样，中村。”
中村没有打断，继续保持沉默。
“五年前，她为了参加一个建筑类的写生比赛，经常在放学后留在这里画结构图，还说旧校舍的线条很有味道。”福岛停顿了一下，“有一天傍晚，我本来约好要来看她的画。但我临时有个会议，迟到了。”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框上的刻痕。
“我登上旧校舍二楼的楼梯时，听到争吵声。是优子和一个男生……但我当时没看清是谁。他们在争执，似乎是关于一张图纸。我听到优子说‘这样不对，会出问题’。”福岛的声音越来越低，“我本想去制止，但手机响了，是当天参加会议的另一位老师。我转身接电话，只想快点结束……就那么几分钟。”
福岛深吸一口气：“等我再次走进艺术教室，却不见优子的身影。那个男生也不见了。当我靠近教室的窗口时……突然看到楼下的草地上躺着一个女生，她的面部朝上，鲜血已经染红了周围的草坪。虽然不想承认，但那确实是我的学生——西园寺优子。”
中村静静地听着，艺术教室里只剩下福岛沉重的呼吸声。
“警方调查是意外失足导致的坠楼身亡。但我知道……不是这样的……”福岛终于看向中村，眼中满是痛苦，“如果我当时没有接那个电话，如果我能早一点进去……也许就能阻止这一切。”
“您对那个男生的声音有印象吗？”中村冷静地问道。
福岛摇头。
“您告诉我这些，是希望我继续调查？”中村问。
福岛看着中村，目光复杂。“不。我陷入的太多了，而你们……不该被卷进来。”
他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忘记这一切吧，中村。”
福岛离开了，留下中村一人在艺术教室里。夕阳透过窗户，将整个教室染成赤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