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盯着那片黑暗，内心犹豫的时候，身旁的月忽然微微偏头，湛蓝的双眼中有数据流如瀑布般急速闪过。
“检测到微弱的生命体征信号，”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守星先生，他还活着。”
心中的犹豫瞬间被这个信息冲散。“确认位置。保持警惕，注意周围。”我压低声音，迅速下达指令，握紧了手中的撬棍，将感官提升到极致。
月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黑暗，锁定在洞口深处一个被阴影笼罩的角落。“信号源位于洞口内约十五米处，右侧拐角。生命体征正在持续减弱。”
不再迟疑，我率先冲了进去。洞口内比想象中宽阔，但弥漫着更浓重的血腥和腐臭。借着从洞口透进的微弱光线，我很快在月所说的位置找到了目标。
一个穿着破旧拾荒者衣服的男人蜷缩在那里，身下是一大滩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血液。他的腹部有一道可怕的撕裂伤，像是被某种利爪剖开，简易包扎的布料早已被血浸透。他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已然因失血过多而昏迷。
“我来处理！”我迅速卸下背囊，取出从公会购买的医疗包，手有些颤抖，但动作却不敢有丝毫停顿。剪开被血黏住的衣物，清理创口，将止血粉不要钱似的洒上去，再用绷带紧紧缠绕，施加压力……
然而，鲜血很快便渗透了厚厚的绷带，在我眼前迅速晕开一片刺目的红。
“可恶！”我低吼一声，手下用力，试图压住那致命的出血点，但温热的液体依旧不断从指缝间渗出。背囊里的医疗物资本就有限，这已经是最后一点绷带了。
绝望如同周围的黑雾，开始一点点吞噬我的心。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条生命在眼前流逝？在墙外，死亡本是常态，但当一个还有呼吸的人倒在面前时，那种无力感沉重得让人窒息。
我看着那迅速扩大的血斑，牙关紧咬，最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将手伸向了背囊最内侧那个隔离层，那冰冷坚硬的触感，像一具冰封千年的尸体。
“抱歉了……”我低声对着昏迷的陌生拾荒者说道，也像是在对自己说，“不能让你变成那些东西……我只能，送你一程了。”
我掏出了那枚被称为“殉道者”的光荣雷。高效爆燃，同时……中效净化。
就在我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引爆拉环的前一刻，一直沉默地守在洞口警戒的月突然转过身，快步走到我身边。她看着地上生命垂危的人，又看向我手中那枚象征着终结的金属块，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人类的、混杂着焦急与难过的神情。
“守星先生，背囊！”她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平静，带着一丝急促，“早上的药店……那些药品！”
我猛地惊醒！我被常规的急救流程和紧张的情绪困住了，竟然忘了我们刚刚获得的、最重要的战利品！我慌忙翻出那个印着红色十字的白色塑料箱，手忙脚乱地打开。
箱子里的药品包装崭新，密封完好。但我知道，在这片被黑雾笼罩了十年的废墟里，没有什么能真正逃脱时间的侵蚀。这些药的效力是个巨大的未知数，可能微乎其微，甚至……带有毒性。
但眼下，我没有选择。不用，他必死无疑。用了，至少还有一线渺茫的希望。
“月！吗啡！”我急促地喊道，同时一把抓起碘伏和缝合包，“找到吗啡，给他注射，稳住他的状态！我来处理伤口！”
月的反应迅如闪电。她没有任何犹豫，立刻从药品箱中拿出那支密封的吗啡注射剂，利落地撕开包装。在我用碘伏冲洗伤口的异物碎屑时，她已经找准了伤者大腿肌肉的位置，将针头稳稳刺入，缓缓的推入了药液。
“注射完成。”她报告道，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吗啡几乎立刻开始发挥作用。伤者原本因剧痛而无意识绷紧的肌肉松弛了下来，这为我接下来的操作创造了至关重要的条件。
我拿起针线，动作顿住了。在训练假人上缝合，和在这具温热的、还在渗血的躯体上缝合，完全是两回事。
“需要我……”她刚开口，又停住，“…抱歉…我的数据库中没有储存具体的创伤缝合技术。无法确保操作精度。”
“不用，帮我按住他。”我深吸一口气。
月用双手牢固地固定住伤者的身体。我穿好缝合线，第一针扎下去时，能感觉到皮肉的阻力和轻微的弹性回馈，和假人完全不同。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第二针，第三针……针脚歪斜，远称不上美观，但好在把那道裂口勉强拉拢了。
我立刻地撒上厚厚的止血粉，然后用绷带进行包扎。
血止住了。做完这一切，我才感觉到自己心跳如鼓，手臂因长时间保持精细的紧张姿态而微微痉挛。
“接下来是抗生素。”我双手沾满鲜血，只能叫月去拿。
月掰下药片，让伤者吞服下去。
我们俩默契的配合，仿佛已经共同经历了许多次这样的危机。
我看着伤者虽然脸色苍白，但呼吸似乎略微平稳了一些，终于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死亡风险依然巨大，但我们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
“我们成功了，守星先生。”月轻声说，但那双湛蓝的眼眸中依然带着一丝难以消散的阴霾，“抱歉……关于清创缝合的标准程序和更有效的药物搭配，我的数据库……”
“不，月，”我打断她，声音因疲惫而沙哑，却带着肯定，“你做得无可替代。没有你，我做不到。”
是的，没有她提醒药品，没有她精准迅速地执行注射和稳定伤者，没有她在身边分担这份压力，我可能已经做出了最坏的选择。
我收拾好物资，捡起伤者散落的工具和资源，将他背起。
“我有点饿了，回去再煮一次蘑菇汤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