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取出了那枚承载着她过往的蓝色晶体——那份属于她的记忆单元。
她跪坐在斗篷上,背对着我,缓缓脱下了那件一直穿在身上的、属于我的备用外套。
“先生,请帮帮我。”月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可我总觉得她湛蓝的眼眸在微微躲闪。
说着,她伸手轻按内衬衣领处的隐藏开关。只听一声细微的“咔哒”,衣物背后应声显现出一道缝隙,并自动向下缓缓敞开。
“这…我、我先回避一下。”眼前的景象过于冲击,我下意识地想要回避。
月却伸手拉住了我的衣角,重复道:“先生,请帮帮我。”
拉链已滑至底端,露出她线条优美的雪白后颈,以及一片光滑细腻的背脊肌肤。
她将那头月色长发束起,拢到胸前,随后用手指向自己靠近心脏的一节脊椎。
“记忆单元,要插进这里。”
我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这紧张感竟比面对死神之镰时更甚。
我认命般地接过那枚小小的存储单元,手指颤抖得厉害,几乎握不稳。
“失、失礼了。”我深吸一口气,抬起颤抖的右手,缓缓朝她所指的位置探去。指尖触及微凉的皮肤,那触感让我心神一颤。
因为紧张,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扶上了她的肩膀,试图稳住动作,可手还是颤抖的厉害,半天对不准。
“啧。”
我愣住,发现月微微侧过头去。
“啧。”
又一声轻啧!月是在…嫌弃我?那个总是温和待我的月?
“先生,”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尴尬,“请快一点...这样真的很难受...”
我浑身一僵,几乎窒息——我这才发觉,手掌下的月烫的吓人,她的肌肤也挂上微微的红晕。
“对、对不起!!”我触电般缩回手,用尽全部力气将记忆单元对准接口,猛地插入——
成功了!
脸上烧得滚烫,我几乎是落荒而逃,可,在这狭小的房间内无处可逃。
在我未曾留意的那一刻,月用双臂轻轻环抱住自己,脸颊染上绯红,连耳垂都透出诱人的粉晕。
真是可爱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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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我帮月使用了那枚承载着她部分过去的蓝色晶体。
过程比我想象的更令人心神不宁。当记忆单元最终精准地接入她脊椎上的接口时,我才发觉自己掌心全是冷汗。狭小的房间内无处可逃,我们各自沉默地休息,只有仪器运转的微鸣在黑暗中持续了整夜。
清晨,第一缕晦暗的光线透入废墟时,月终于睁开了眼睛。那双湛蓝的眸子似乎比以往更加清澈,她微微偏头看向我,脸上浮现出一种介于“喜悦”与“如释重负”之间的神情。
“先生,我的部分数据恢复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刚开机的轻微滞后,但语气里的开心是真实的。
“是医疗部分哦。下次,我就可以帮上守星先生的忙了。”
她似乎想起了之前救援时,自己因协议缺失而无法进行有效创伤处理的事,语气间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失落,但随即又被能够提升辅助能力的喜悦所取代。
“另外,还感应到了一些……[回响]。”她的话语坠入寂静,随之而来的沉默如潮水般淹没了四周。
“我捕捉到一些我无法理解的碎片,一些……忽明忽暗的信号。”她闭上眼,眉头微蹙,仿佛在倾听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守星先生,我的意识深处,有什么东西在与它们共鸣。我想去找到那个源头。”
我喉头发紧,发不出任何声音。月的话语,像一道来自深渊的邀请函,正缓缓开启,而我看见那信封的底色,是我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一夜无话。
第二天,我们花了大量时间,以那个地下仓库为中心,仔细排查了周围区域。确认没有任何人为布置的陷阱或异常的能源反应后,心头那份关于紫焰设局的疑虑才稍稍减轻。昨日围堵我们的死神之镰也如同潮水般退去,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了一片死寂。
返程的路途异常顺利,顺利得甚至让人有些不安。唯有浓雾深处不时传来的、意义不明的嘶吼与金属摩擦声,依旧提醒着我们,这片废墟从未真正安全过。
我们没有回住处,直接前往了[三明治万事屋]交还任务。
推开那扇隔绝了外界喧嚣与污浊的门,温暖的实木家具的味道再次包裹了我们。一位陌生的、表情淡漠的女仆将我们引至待客区稍候。紫焰正在内厅与一位客人交谈着。
时间不长,紫焰便结束了那边的谈话,款款向我们走来。她依旧是一袭黑色露背礼裙,姿态慵懒,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我将记录了勘探数据的存储芯片递过去,女仆拿过来了一个通讯器插了进去,递给了紫焰。她只是漫不经心地瞟了 一眼,便随手放在了桌上,仿佛那根本不是她支付了[遗物]作为报酬的目标。接着,她那紫色的眼眸便在我和月之间来回扫视,目光锐利得像是在解剖我们的灵魂,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我们没有打断她。空气仿佛凝固了。过了好一会儿,她几不可闻地、暗暗叹了口气。
她没有对任务做任何评价,也没有提及那个仓库,只是轻轻摇了摇桌上的黄铜铃铛。那名女仆再次出现,手中捧着一个造型古朴的黑色木盒。
紫焰将木盒推到我面前。
盒中之物,并非我想象中寒光闪闪的神兵利器。
它更像是一片被暴力从噩梦中撕扯下来的碎片。一块长约三十厘米的镜面,边缘是狰狞的不规则裂痕,仿佛一声凝固的尖叫。镜面本身幽暗深沉,其中映照出的并非我的脸庞,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流淌、纠缠翻滚的黑雾。
这诡异的镜片,被几道扭曲的、仿佛仍在痛苦蠕动的黑色金属紧紧包裹着,勉强构成了一个短匕的握柄。我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冰冷刺骨的握柄瞬间,一股钻心的凉意顺着手臂直刺心脏。与此同时,一股熟悉的、源于我灵魂最深处的悔恨与痛苦,竟不受控制地翻涌起来,几乎让我窒息。
“它叫[灼心者的镜刃]。”
紫焰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玩味,但眼神却锐利如刀,紧紧捕捉着我脸上每一丝细微的抽搐。
“它能将你心中的‘黑雾’……化作最锋利的刃。”
我凝视着镜中翻滚的、属于我自己的绝望。我明白了,这并非一件单纯的武器。
它是一个容器。一个需要我用痛苦来献祭的祭坛。
“代价呢?”我的声音因喉咙发紧而有些干涩。
紫焰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某种近乎残酷的了然。
“每一次挥动它,斩杀敌人之后,它都会让你想起……一份最清晰的记忆。一段你拼尽全力,也绝不愿再想起的过去。”
她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我的躯壳,直视我那个背负着罪孽的、脆弱的灵魂。
“这对于我们这些罪人来说,是最痛苦的武器了。可笑的是,也只有我们能用。”
是的,罪人。每一个雾行者都是罪人,都在用悔恨的力量前行。我也不例外。
我沉默了许久,许久,最终伸出手,合上了木盒的盖子,将那片凝固的噩梦与刺骨的冰寒一同封存。我没有道谢,只是默默地将盒子拿起,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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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离开了黑市,手里提着打包好的、依旧散发着温暖气息的三明治,以及那个装着「灼心者的镜刃」的、无比沉重的木盒。
一路上的气氛有些沉闷,我一直在思考着紫焰的话,以及那镜刃带来的不祥预感。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拾荒者公会门口。
微弱的喧嚣声将我拉回现实。对了,还要给月取定制的衣服。
我偏过头看向身旁的月。她似乎一直在安静地跟着,此刻感受到我的目光,微微歪头,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湛蓝的眼睛像在询问“怎么了?”
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像她之前安慰我那样,轻轻揉揉她的头发。
月却抬手将我的手推开,然后,像是故意模仿某种她数据库中“可爱”的形象,微微鼓起了脸蛋,表达着小小的不满。
那模样实在有些可爱,又带着难以言喻的生动。我忍不住又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她那鼓起的脸颊。
“嘶——疼!”
下一秒,腰间软肉传来一股精准控制的巨力,让我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但奇怪的是,这一下之后,积压在心头关于镜刃的阴霾,仿佛也被这鲜活的生活气息冲散了些许。
伴随着一路的打闹,我们走到了柠爱的柜台前。
“啊!是守星阁下与月小姐!”那个有着玫瑰色瞳孔的女孩远远就看见了我们,脸上立刻绽放出充满活力的笑容。果然,不在万事屋打工的时候,她就在这里上班。
“是来取衣服的吧?”她露出浅浅的职业化微笑,但眼神里透着熟稔。
我点了点头。柠爱利落地转身,从货柜顶端取下一个包裹,然后冲我露出了一个“你懂的”的狡黠笑容。
我也心照不宣地回以一笑。
她示意我靠近些,然后凑到我耳边,用气声悄悄说:“很可爱哦,我看过了。”
我忍不住对她比了个大拇指。
就在这时,月默默走上前,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角,湛蓝的眼睛望着我,无声地催促着回家。她又轻轻鼓了鼓脸,视线在我和柠爱之间扫了一个来回,然后微微鼓起了脸——一个像极了人类“不满”,却又精准得像是从数据库里调取的表情,那神态,似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醋意。
“好,好,这就回去。”我无奈地笑了笑,接过那个装着衣服的包裹,向柠爱点头告别。
手中的包裹很轻,但那个装着镜刃的木盒,却沉甸甸地,提醒着我前路即将到来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