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间章,扶桑

作者:路远迁 更新时间:2025/10/13 16:23:19 字数:2491

    传说世间有一棵日出之树,名为扶桑,据古籍所言,它上彻高天,下通幽泉,是联通天地之桥梁。

    在它枝下栖息着九个太阳,而在枝头还屹立着第十个太阳,那就是存在于人间的日轮,由三足金乌驮负着,巡游苍穹,太阳们以日为期,互相轮换。

    至于扶桑所在的地点,一说是在碧海之外,一说是在汤谷之内,关于扶桑的记载太过久远,过于虚无缥缈,所以无人知晓它是否真实存在。

    但在如今据古老传说几千年的现在,在夏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以雪落的节日为特色的小镇,居然有一棵被命名为扶桑的古树。

    是因为它是扶桑才被人敬仰,还是因为被人敬仰才被称为扶桑,镇民早已经分不清了。

    但居住在夏木生活的所有人都坚信,扶桑巨木宽广的枝叶庇佑着这片土地,蔓延的根系守护着夏木的安宁。

    这样一棵被奉为神明敬仰的古木,当然会有人守护,扶桑之树的守护者则是一脉相承从未断绝的子桑一族,而每代的守护者则被夏木人称为——羲和的神女。

    现如今子桑绘便是这代守护扶桑的神女,她孤身一人,居住在这偌大的礼堂,来看守扶桑巨木。

    她在八岁时就已经独自在山中礼堂生活了。

    子桑绘的母亲,也就是上一代神女,子桑葵,也是在那时离开了夏木,至今未曾归来。

    子桑绘曾怀有希望,日日门口张望,但随着时间流逝,希望的焰火慢慢冷却,只留下失落的尘埃。

    于是她知道母亲不会再回来了,不会再回到这片禁锢着她土地。

    而子桑绘的父亲,她的父亲……她不知道是谁。

    她的母亲和父亲互不相识,素昧平生,即使他们诞下了子桑绘这个女儿。

    只因为旖旎气氛的那夜,互相纠缠的那夜,两人互相蒙着眼,谁也不知道是谁,没有爱情,凭借着欲望或是责任,做着如同噩梦般的**。

    当子桑绘从李家婆婆那知道这件事时,她就明白母亲为什么离开夏木了。

    羲和的神女,高高在上的神女,扶桑巨木的守护者,祭典的司仪,受所有夏木人尊敬的神女——其实也只不过是牢笼里的囚徒。

    李家,是神女传承的负责人,据说以前是某位神女的分支一脉,他们维持着神女的传承,确保每一位神女都流淌子桑一族古老而高贵的血液。

    即使子桑绘并不明白,她与普通人同样鲜红的血液,到底高贵在哪里?

    所幸现在她还小,还没必要担忧传承问题。

    李家婆婆告诉子桑绘,如果不想再担任神女了,想要离开夏木了,可以提前说,她可以找一个合适的人选。

    不过李家婆婆又说,即使这样她还要等上一段时间,因为至少要让她的孩子成长到六岁。

    子桑绘不禁想,她的母亲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态抚养她长大的,是厌恶还是爱怜。

    然而除了母亲自己,谁也不能真正知晓。

    子桑绘望着参天的扶桑巨木,记忆的画面不禁来到了从前。

    子桑葵,她的母亲,在她的记忆里是个温柔而少言的人,她最怀念母亲的怀抱,那样温暖。

    子桑绘还记得就在这棵巨树之下,蜷缩在母亲的怀抱中,听着她哼的轻柔的乐曲,感受着对方梳理自己的头发。

    那么温柔的母亲,却又那么决绝地离开了她。

    子桑绘不恨她,她觉得如果是自己身陷囹圄的话,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子桑绘还不想卸任,她不想莫名其妙与人地生孩子,生命是她的,她想过得好一点。

    在达到这个目的之前,子桑绘还有一件事需要解决,她太孤独了,她需要找一个能倾听埋怨,任她撒娇的人。

    因为她是神女,夏木所有人都对她很好,每次外出镇中人都会送这送那,是出于好心,更是出于尊敬,而同龄的孩子更是对她敬而远之,从没有人敢与她接触。

    过去她一直是一个人,形单影只,直到……

    抬头仰望扶桑树,它的枝叶已然覆盖了整个山头,包括礼堂,所以只有在早晨或是黄昏,礼堂才能彻底被照亮。

    而现在正是早晨。

    “小绘,早啊,又在看着扶桑树发呆?”

    闻言子桑绘回头,是纪熠,只见对方睡眼朦胧,灰色头发更是乱成了鸡窝,那双淡蓝眼眸此刻充满了倦意,说完后她还打了个哈欠。

    看见她这一副样子,子桑绘笑道:“纪熠姐,要是困的话就去睡个回笼觉吧,也没人教训你。”

    纪熠揉了揉眼,没有回去,反而端了个凳子来到子桑绘旁边坐下,她淡淡地说。

    “不去,反正也无事可做,我陪你。”

    子桑绘只是又轻笑一声,她自觉,在纪熠还未住在这里之前,她从未如此纯粹而频繁地笑过。

    “你知道我在做什么吗?就陪我?”

    她问。

    纪熠抓了抓鸡窝般的头发,答道:“应该是在做晨祷吧。”

    “不是。”

    子桑绘摇头,随后她反问。

    “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崇敬眼前这棵大树吧?”

    “不是吗?”

    子桑绘的回答让纪熠愣了神,而后她问。

    “如果不是,那你又在做什么,我从没见到有哪一天早晨你不在这的。”

    子桑绘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又看了看扶桑树,眸色有些晦暗。

    “我在等人,等一个不会回来的人。”

    她轻声说,声音轻盈,可每个字又如此沉重。

    纪熠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很简单,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用担心。”

    倒是子桑绘又笑一笑,那笑容如同早晨逸散的晨光。

    “现在我已经不等了,只是坐习惯了,改不了。”

    “没事就好。”

    纪熠最后缓缓说,虽然话语简短,但其中蕴含的担忧是真切的。

    子桑绘早就没有在纠结这件事了,她凑向坐在一旁的纪熠,看着对方。

    “怎么了?”

    似乎自刚才对话后,纪熠的话语就多了一分小心翼翼的意味。

    “姐,我在想。你的头发已经成鸟窝了,只是不知道要等多久才会有鸟飞到你头上。”

    说完后,她就听到了纪熠的一声笑,应该是被气笑的。

    可是转而,对方的脸上又出现了几丝羞愧,纪熠脸皮薄,她撇过脸似有些理直气壮地说。

    “我又没这习惯,忘了,倒是你别挖苦我啦,你知道的,我以前是……”

    纪熠的话语没有说尽。

    这时,子桑绘起身,走到了纪熠身后。

    “我不是挖苦,只是提醒而已,这样,我先帮你梳头,然后你再帮我梳。”

    纪熠点点头,应了下来。

    就这样,她站在扶桑巨树之前,为蓝色眼眸的少女梳理那一头轻柔而顺滑的发丝,就如记忆里母亲为她所做的一样。

    她是神女,是被牢笼锁住的孤独困兽,而纪熠,是被所有人遗忘的幽魂,所以这正合适,这方土地刚好能容纳两个悲伤孤独的灵魂互相依偎着取暖。

    过往她曾有过一束光,可那束光走了,什么也没留下,所以她才期望着那个人能回来,她等了好久好久,盼了好长好长,等到心灰意冷,盼到肝肠寸断,那人依旧没有回来。

    子桑绘并不恨她,她希望母亲能平安,那样她就能看到未来的自己平安,她是个贪心的人。

    而现在,命运并没有抛弃她,她等来另一束光,即使有些笨拙,但因为笨拙,那才真实,她早已下定决心,要抓住这束光,要守护这束光,不松手,不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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