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结束了一天繁忙的工作后已是接近午夜，我点上了根驱蚊草，蚊虫问题一直都是我这个郊区诊所的一大心头病。
离约定的交货时间还有一段时辰，正当我准备合上诊所的院门时，一个熟悉的邮差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芬恩先生，这有您的信。”他双手将信件递给了我。
这是一封从王都送来的信件，样式朴素，但火漆上的印章却显得繁复华丽。
是王都的妹妹汉娜寄来的，身为皇家书院阁的管理员，她总是喜欢利用职务之便寄一些无关紧要的加急信件。
自她去了王都之后，六年来我和她每周都会通一次信件，而内容无非是一些简化了的日记和问候。
“谢谢，万斯。”我礼貌的接过信封，揣进衣兜：“辛苦了，今天怎么这么晚了还在送？进来我给你倒杯水吧。”
“您的心意我领了，芬恩先生，不用如此麻烦。”万斯摘下他的小贝雷帽行了一个礼：“这周的加急件比较多，我还有几趟没送呢，就不打扰您了，芬恩先生。”
送走了万斯，我坐在书桌前拆开了汉娜的信，简单的看了几眼后不出我所料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里面写的都是些譬如自己新学了道菜，被奸商裁缝坑了钱，皇家书院新增的离谱规定啥的，最有得说得大概就是她最近犯了风寒，写上详细症状后方便让我帮她开个药方。
“…这家伙。”我扶了扶额头，从抽屉里取出了信纸。
我没这么多话要跟她讲，所以我一般直接把最近诊所的营收情况写上去，药方我则用单独的另一张纸附在里面。不过我没有将今天我买精灵素材的事写上去，并不是瞒着汉娜，而是这事还没个准头，我喜欢写已经有了结果的事情。
等我用简单的封蜡将信密封好后，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运送素材的马车应该就要到了。
我披上大衣，盯着挂在墙上的檀木法杖驻足了片刻，最终决定还是带上它为妙。
郊外的夜晚黑得令人胆寒，提灯的火光在我半边脸颊上跳动，看着后院通往漆黑的小径，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法杖。
寂静的夜里传来了马蹄声，当马车出现在我眼前时，离约定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安东尼奥。你的马没喂饱吗？”我笑责着这位车夫，老弗兰克是他的老东家，他的所有货都是这位叫安东尼奥的伙计运的。
安东尼奥朝笑着点了点头，将头上的小帽子摘了下来：“你能让她们长出翅膀的话我保证永远不会超时。”
“翅膀拉到，跑得快的方法到有很多，你不怕你的马儿折寿就行。”
安东尼奥冲我乐呵了一个，翻下马车拍了拍后车厢：“我是怕这家伙被颠散架。”
我登上马车，用手中的法杖撩开了车厢的帘子，那只金发精灵蜷缩在铁笼的角落里，在昏暗的油灯下若隐若现，脖上与双手上的铁链随着她的颤动发出清脆的声音。
我深吸一口气，手中的法杖轻轻在空中摆了摆，笼锁自动脱落了下来：“自己走出来。”
看见精灵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我冷冷地笑了笑：“怎么？很少见吧？会使用魔法的人类。是自己走出来还是让我把你丢出去。”
精灵避开了我的目光，依旧坐在那，没有回应我。但是我确信，她能听懂通用语。
我叹了口气，跳下车扭头朝一旁正靠在马旁边抽烟的安东尼奥打了声招呼：“稍微，离远一点。”
见安东尼奥识趣地往边上靠了靠，我将手中杵着的法杖往往地上敲了敲，瞬间，法杖上原有的檀木纹理中发出了淡淡的绿芒色荧光。我默念着熟记于心的咒语，轻念了一声：“出。”霎时间，铁笼从车厢内飞出，连着里面的的精灵在地上滚了几圈。
“我靠，真不怕她摔死啊。”安东尼奥好似在看热闹，笑着跟我如此说道。
“没事，摔不死。”我说着向笼子内的精灵走去，看着她艰难的从笼中坐器身，磨损的声带发出了沙哑的声音，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大抵是一些骂人的话，我实在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浪费时间。
“安东尼奥，帮我押进去吧。”
安东尼奥嘴里突出一股烟云笑着打了一个响指：“好嘞先生。”
“跟我来，车里应该还有止血藤对吧。”
“没错。”
“等会这边你忙完了就把那些止血藤搬到院子后面的仓库里。”我说着给他指了指仓库的位置。
“明白先生。”安东尼奥听完后将烟头丢到地上踩了踩，走到精灵面前将铁笼打开：“走咯，小妞。”说着就跟拴狗一样拉着她脖子上的铁链将她从笼子里拖了出来。我在前面走着，只得听到身后传来铁链碰撞的嘈杂声。
我将安东尼奥领进了我的炼药室，里面有一个专门用来关押素材的一个小铁笼，笼内仅寥寥草草的铺上着几捆破旧的草席。
“把她放里面就好。”我淡淡的说着，一边帮他打开了笼门。
安东尼奥点点头，回头便饶有兴趣地对身后的精灵摆了个“请”的手势。
见精灵一瘸一拐地走进笼内，我顺手一推合上了铁笼。
“安东尼奥，去拿那些止血藤吧。”
“好勒先生。”
“辛苦了，抽点烟？”
“没事，都小事。”安东尼奥冲我摆了摆手，随即便快步走出了炼药室，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安东尼奥做事我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现在比较麻烦的是这个——我看了看笼内一言不发的精灵。
比起我以前用过的素材那种狼狈、任人宰割的样子，她向我投来的目光依旧尖锐得可怕，鉴于她手上还挂了几条人命，之后的工作还是小心为妙。
不过看着她这幅样子，我实在难以想象她当时是凭借什么东西来杀人的。
“你是个战士？”我想着想着顺口问道，忽然才想起她根本说不了话。
也没见她支吾，看似懒得搭理我，我兴致索然地轻哼了一声，关上灯走出了炼药室。
夜晚树林里吹出的风带着股清凉与干爽，安东尼奥抱着两捆止血藤从我面前走过，我对他点了点头，差点没看见不远处小路上晃着的星星灯光。
我心头一紧，很有可能是夜巡队，要是被他们发现了这辆带着铁笼的马车，必然会起疑心，到时候不仅是那精灵素材不保，我和安东尼奥也难逃牢狱之灾。
“安东尼奥！”我低声叫住了他。
“怎么了先生？”
“手头事先停一停，把你的马车拉后面林子里去。”我说着指了指路上的灯光。
安东尼奥很快会了意，原地放下止血藤，一路小跑到马车边牵起了缰绳。
幸好发现得及时，当安东尼奥从林子里回来后，夜巡队的人很快便发现了我们两个并远远地叫我们等待他们的临时检查。
“请问需要帮助吗，两位先生。”小队长骑着战马缓缓走到我们跟前，能清楚听见他身上披着的靛蓝色轻质盔甲发出的清脆碰撞声。
“不用长官，我是经营这个诊所的医生。”我说着指了指身后的房子。
“哦，那您就是芬恩医生吧？久仰。”
“哪里的事。”我客气的摇了摇手：“赚口饭钱而已。”
“我表妹的病就是找您治好的，我仅代表个人向您表示感谢。”说着，这位队长将手放在胸口上简单向我行了一个礼。
“不用不用，只是本职工作而已。”见状我只好赔笑。
“这位先生是？”小队长看向了我身旁的安东尼奥。
没等安东尼奥自己开口，我便帮他解释道：“他是我的助手，我们在外头吹吹风聊会天而已。”
小队长轻轻点头：“最近夜晚野兽出没频繁，盗贼之事频发，两位要格外注意安全。”说着，他从马背上翻身下来：“根据流程，我们还是要检查一下两位的证件。”
例行公事无可厚非，我的身份文书自然在屋里，可安东尼奥的身份就仅能靠我个人的担保了。我将自己的的证件交给小队长，后者借着提灯的光芒仔细检查后很快便还给了我。
“一切正常，芬恩先生，打扰了，祝您晚安。”说完小队长戴上头盔，翻身上马。
“辛苦各位了，注意安全。”我微微颔首。
夜巡队的马蹄声逐渐远去，消失在夜色 中。我和安东尼奥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后背竟有些发凉。
“真险，”安东尼奥压低声音，“要是晚一步就麻烦了。”
“下次让老弗兰克提前点，或者换个更隐 蔽的时间吧”我揉了揉眉心：“赶紧把剩下的止血藤搬完吧。”
“好嘞。”安东尼奥应声，加快了动作。
很快，所有止血藤都被整齐地码放在了后 院的小仓库里。安东尼奥拍了拍手上的灰，接过我额外付给他的几枚小钱作为压惊和加班费，便驾着马车迅速离开了。
院子里重归寂静，只剩下虫鸣与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我锁好院门，回到了屋内。
炼药室的门依旧紧闭着，今晚我并没打算在此进去，而是去书房拿了几本关于精灵体质和魔药反应的典籍放到了床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