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雨已经停了,两个圆月正高悬于天空之上,人们称之为“夜神之眸。”
德劳静静跟随路汀进入了他的小院,在露天紧急表达了自己想要详谈的意愿之后,并且也发现一直站在这里不太好,所以邀请德劳去自己的小院。
德劳最初有些不愿,但是感受到自己冰凉的身体,也便答应了。
路汀家最明显的特征,便是连绵的鸟巢,两只站在路汀头上的信鸟也飞回了自己的巢,丰满的羽毛填满了巢穴,这露出两个小脑袋,不禁让德劳多看了一眼。
“喏,这个给你”路汀伸手递过来一个带着光泽的物件,德劳顺手接了过来,“这是信笛,你要是养在我这的信鸟都听这个的,送你了”
德劳微微歪着头“我可以理解成这是道歉吗”
“什么道歉,像你这样的教士出现在这里我警惕一点没有任何问题”
德劳轻轻笑了起来“我可什么都没说哟”
路汀没有回话,快步走向屋子里面…她到男的女的,路汀默默想着。
德劳披上路汀借来的大衣,坐在房子里唯一的椅子上,大衣与教袍的保暖程度差距还是有些距离,路汀在一旁点燃了火炉,才让房间里稍显得暖和一些。
火焰灼烧木柴的啪吱啪吱的声音,在房间中回荡,最终还是路汀先开口了。
“路汀,芙拉尔邮局老板,认识一下”
“德劳,教士”
“德劳?”
“认为不搭?教名罢了”
路汀将一块木头放入了火堆,忍住了自己继续失礼的问题。
“芙拉尔,绽放的意思,谁取的名字?”这次是德劳先开的话头。
“这是我一个故人的名字,现在已经不在了”房间里再次回荡起燃木的声音,“你们教士不应该总会在这个时候说什么愿夜神保佑吗”
“我都坐在这里了”德劳盯着路汀的眼睛说道。
“你似乎很喜欢看别人的眼睛”路汀悄然移走了视线。
“芙拉尔就是被…”没等德劳说完
路汀又猛的把视线对准了德劳,“你能保证吗”德劳再次看到那个瞪圆的眼睛,但这一次,并非怒目而视,然而眼睛里却似是冒着炽热的火。
“我对着夜…不对,我愿意对着如今笼罩世界的华夜发誓,我发誓,在这华夜之下”
“你知道为什么我喜欢信鸟吗,因为他们从不失约,只要是承诺的事,就算因为风雨而停滞,也会在晴天再度飞翔”
路汀伸出自己的拳头“我也向你保证,在这华夜之下”
德劳迟疑片刻,对上了他的拳头。
德劳静静的行走在教城的道路上,喧闹的城市已然归于平静。
整个城市都因明天的庆典而蛰伏,似一头沉睡的巨兽,接纳着城中的一切,不吼也不怒。
水中的倒影被轻轻的踏碎,每个碎片仿佛不同的星空薰香的味道添满了圣城,德劳不满的动了动鼻子。
站到了自己的门前,门外的马伦斯己经离去,德劳轻轻疏了口气,打开房门。
结开靴子的系带后随意的踢到一边,房间长久供应的地暖让德劳丝毫没有身处华夜的感觉,长长的伸了个懒腰,披着路汀借来的大衣向楼上的房间走去,准备洗干净后给他还回去。
突兀的,一道声音由桌边传来,“德劳,回来了啊”
主教佐格洛尔正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水壶发出呜呜的声音将德劳的意识重新拉回了现实。
马伦斯正不紧不慢的将水倒入桌上的茶杯之中。
“呵呵,别站着了,快来坐吧,喝点茶,暖暖身子”
德劳迈着极小的步子走到桌前,看了主教的身边,主教将茶杯推至德劳面前。
“马伦斯告诉我你冒雨出门的消息时,我可真是揪心极了,从小你就是个贪玩的性子,常常闯出些祸端来,明天就是大典,你说若是染上了风寒…”佐格脸上的慈爱仿佛喷涌而出。
德劳双手握着茶杯,指尖因用力而显得发白。
“鲁匈斯的献品,鲁匈斯的那位大公是个忠实虔诚的,听说他是一路步履而来的,像这样虔诚的人应得到属于他们的祝福,对吧”
“您说的有理,主教大人”
“呵呵呵,马伦斯,你听到了吗,他叫我什么,呵呵咳…咳…咳”主教好像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笑了起来。
德劳抿了抿嘴唇,微笑道“老师,顺顺气”
主教笑着指了指德劳,“你想当主教吗,伊莉希尔”
德劳的身体明显抖动了一下,她看着茶杯中自己的倒影,没敢抬起自己的头。
“没事,我也老了,以后的时代是你的,我这种在老东西也该躺一躺了”主教将手放在德劳的手腕上轻轻的拍了拍。
“老师,说笑了,我还差的远着呢”德劳强行扯出一张笑脸回应道。
“这可不一定,我家小伊莉希尔就总背着我研究些真学的东西”德劳面前水中的自己被波澜卷入了旋涡之中。
“主教大人,新消息,伦比亚今日于家中自杀了”马伦斯打破了短暂的宁静。
德劳猛地抬起头,马伦斯正低着头,德劳将头转向佐格。
“啊,多可惜啊,你说说…”佐格的脸上依旧挂着那“慈祥的笑容。”
“真学之类的东西,以后就不要研究了,怪不好的,毕竟教导我们小伊莉希尔的伦比亚大师,都离去了啊”
德劳强行控制着眼眶中的泪水,“老师教训的是”
“什么话,什么话,太生分了,喝茶,喝茶”
德劳缓缓将茶水吞入口中,如鸦在斑驳的树上呻吟。
“离我近一点”
“为什么”
“你的同伴是如此美丽的美少女,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吗”
“你还要怎样啊…!轻…轻点,别捏了,错了,错了”
“这还差不多”芙拉尔发出了哼哼的得胜歌声。
路汀依旧躺在柔软的草地上,静静的看着天,没来由的享受这短暂的平和。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一直,永远”
“……”
“路汀?”
“会的”
“路汀!”
“我在的…芙拉尔!”
突然眼前的芙拉尔缓缓的离去,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远去。
“芙拉尔!芙拉尔!”
任凭路汀如何追逐,却仍是失之毫厘,芙拉尔就那么挂上了熊熊燃烧的生祭台上“不要!!!”
路订猛的坐起,顺手从床边抽出了一柄短刃,刀刃握在手中的感觉让路汀醒了过来,紧握了短刃两下后,猛的掷出,精准命中门前地图上圣城的领地。
翻身下床后刚刚将短刃拔了下来,院门处传来一阵动静,下一刻,院门就猛的被踹开。
一群“教袍”冲了进来,路汀瞥了眼院中的鸟巢,立马退回房中。
抽出床的另一把短刃,将房门反锁后跳上床铺,正准备打开床上的暗门,房门便直直的倒了下去,路汀铺平床铺,双刃交叠在身前,静静的等待着随后的一切。
“私闯民宅,圣城的教士权力可真不小”路汀轻蔑的说道。
“路汀先生,许久未见,您还是如此充满活力”马伦斯摊开双手由门外走进。
“马伦斯?马伦斯!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我**妈”
教庭的护教军组成的人墙挡住了冲过来的路汀,“所以我说您的活力仍是不减当年啊,这一套一套的话也一模一样”
“如果你是为了私人恩怨而来,那我是否能认为这就是夜神教的处事之道,还是这只是你个人的意思”
“噗…哈哈哈…好笑,太好笑了”马伦斯用手擦着不存在的泪水。
“真感觉今天一天把半辈子的话都说完了,对吧,德劳枢机”
路汀浑身猛地一颤,瞳孔猛地收缩,因为他看见,自己才才分别的同谋,正从门外走进。
“无关紧要的话就不多说了,马伦斯,你面前的人涉嫌与真学有染,相关的资料与证据恐怕在床头的暗格之中”德劳亳无起伏的声音似是一柄利剑刺入路汀的胸口。
马伦斯示意身旁的护教军前去查看,两名护教军对视一眼,前去拉开了暗格,路汀看着这一切,并没有去阻止。
“马伦斯大人,在暗格里找到了这些”
马伦斯随手接过,随意的翻动了一下,脸上逐渐浮现出一丝邪佞的微笑,看了一眼身边面无表情的德劳,似是想到了什么,不禁笑出了声“枢机大人,感谢你的举报,下来就由我亲自审问”
德劳微微点了下头,“快封城了,别耽误,尽快完成”又看向路汀“我还蛮喜欢你的信鸟的,其实”说罢,停顿了一下,转身走出门去。
“你们愣着干什么,送枢机大人回去啊”
护教军们识相的随德劳一同离开,临走前还不忘顺便将路汀枷了起来,护教军鱼贯钻出了门,房间里就剩下了路汀与马伦斯两人。
二人对视之下,马伦斯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刺耳的笑声于整个房间里回荡,路汀皱了皱眉“聒噪…”
还没等说完,路汀的头便被马伦斯按到了床上。
“别把话说这么早啊,你自己也可以想一想,真挺有意思的,想,想到在哪有趣了没有,对啊,你不识字,你不识字啊”
路汀的头被按在床上,瞳孔猛的收缩,但下一刻又放松了下来,因为他听见马伦斯说“你被德劳给利用了啊,你不过是他上位的牺牲品罢了”
“幸好马伦斯这逼格局也就这样了”路汀暗暗想道。
“路汀,芙拉尔你不了解,德劳你也不知道,你不知道,举报芙拉尔的信,可不是我写的,是她自己写的哦,是她为了不牵连你自己写的”
“你配说他的名字吗…”路汀的腹部被猛的击中。
“别那么着急嘛,对于芙拉尔来说,你不了解她,但我可是很清楚的…哎,你这条狗,敢咬我,疯狗,野狗!”马伦斯从路汀口中抽出血淋淋的手指。
他不断的用脚狠狠地踹着路汀的肚子,路汀的身体一阵阵的痉挛,但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叫啊,叫啊,你不是很能叫吗,叫,叫啊,当年不是很会叫吗,什么要追杀我到天涯海角吗,都追到圣城来了”
路汀咳出了血沫,马伦斯把他的脑袋提了起来,俯视着路汀说道“说实话,我很怕,我真很害怕,听说你追到圣城后,我就再也没能睡过一个好觉,今天从德劳的口中听到你的名字的时候,我就知道,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当年我能亲手把芙拉尔送上生祭塔,明天,我要把你也送上生祭塔”
路汀发出了一声轻蔑的笑声,但着无疑再次激怒了马伦斯,他把路汀的手拉开,把刀放在指间,“你不是很历害吗,如果没了指头,那一定可惜坏了,如果你跪下认个错,那就留你个全尸…”
“动手吧,你这样的人,量你也不敢”
“你!”下一刻,又放下了路汀的手。
“生祭可不能用有残缺的身体”
马伦斯转身一屁股坐在了路汀的床上,将背部紧紧贴在床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真好啊,真舒服啊,脊柱都感觉被撑直了,我终于能挺胸抬头,正大光明的活着了,以后我再也不是那个在孤儿院里依靠他人而活的人了,我是这个世界的顶点,我站到了巅峰!”
路汀无情的耻笑声打断了马伦斯的独白
“算了算了,德劳说的也没错,要封城了,我们走吧,路汀,维鲁匈斯先生”
两轮圆月之下,世界倒也不会显得死寂,地上早已经,落上了一层霜,落木如人,人似落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