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作者:时安QAQ 更新时间:2025/11/9 8:30:01 字数:3021

,那时家里的窗帘似乎永远拉着,阳光艰难地挤进来,在布满灰尘的空气里投下几道昏沉的光柱。家中最常有的声音,不是欢声笑语,而是父亲沉重的鼾声,或是他酒醉后含糊不清的咒骂。空气中常年混杂着劣质烟草、酒精和某种难以名状的颓败气息。小时候的朔望,总是尽可能蜷缩在角落,或者待在自己那间仅能放下一床一桌的小房间里,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生怕一不小心就点燃了不知埋藏在何处的“引信”。

“我记得,”朔望的声音带着回忆的疏离感,“家里的地板上,有时会有被碾灭的烟头,或者不小心洒落的酒渍。妈妈总是跟在后面,默默地擦拭。她的背影,总是弓着的,好像永远承载着看不见的重物。”

· 风暴降临的夜晚与无助的母子:

“每当听到钥匙在锁孔里转动,发出那种特有的、因为对不准而略显刺耳的摩擦声时,我和妈妈都会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瞬间僵住。”朔望描述着父亲归家的场景。如果父亲那天输了钱,或者心情不好,任何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比如饭菜盐放多了、电视声音开大了、朔望作业本上有一个污点——都可能成为一场风暴的开端。

“他会猛地掀翻桌子(如果那天他还有力气的话),碗碟碎裂的声音像鞭炮一样炸开。或者,他会红着眼睛,死死盯着妈妈,用最难听的字眼辱骂她,骂她是‘丧门星’,骂她没教好我……有时,也会骂我,说我是‘讨债鬼’。”朔望的语调平稳,但放在膝盖上的、戴着厚重手套的手,却不自觉地握紧了。

“然后……就是拳脚。”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挑选词语,“他打妈妈,也打我。妈妈总是把我紧紧护在怀里,用她单薄的背脊承受大部分击打。我能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和她压抑在喉咙里的、不敢哭出来的呜咽。那时候,我觉得家不是一个港湾,而是一个……牢笼。”

“月”听到这里,赤红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理解的情绪,她忍不住插话,声音带着天真的困惑:“家人之间,不是应该互相爱护,互相关心的吗?你的爸爸……他怎么会……但是,朔望,你的妈妈,她那么保护你,她一定是非常非常爱你的,对吧?”在她看来,那位用自己的身体保护孩子的母亲,无疑是“爱”的体现。

朔望没有直接肯定或否定,他只是继续用一种近乎解剖般的冷静语气,揭开了记忆的另一层面纱。

“月”听到这里,赤红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理解的情绪,她忍不住插话,声音带着天真的困惑:“家人之间,不是应该互相爱护,互相关心的吗?你的爸爸……他怎么会……但是,朔望,你的妈妈,她那么保护你,她一定是非常非常爱你的,对吧?”在她看来,那位用自己的身体保护孩子的母亲,无疑是“爱”的体现。

朔望没有直接肯定或否定,他只是继续用一种近乎解剖般的冷静语气,揭开了记忆的另一层面纱。

“是的,她爱我。”朔望说,但这简单的几个字,从他口中说出,却带着难以言喻的重量,

“每次考试后,如果我的成绩没有达到她预期的名次——她要求我必须永远是第一——她不会打我,也不会骂我。”

“她会先是不说话,用一种极度失望、仿佛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的眼神看着我,看得我心里发毛。然后,她会突然开始流泪,无声地流泪,接着,会猛地用自己的头去撞墙壁!‘砰、砰、砰……’一下,又一下。”朔望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一边撞,一边喃喃自语,说都是她的错,是她没照顾好我,是她没用,连儿子的学习都管不好……”

“我那时还小,会被吓得大哭,跪下来求她不要这样,保证下次一定考好。她会停下来,紧紧抱住我,抱得我几乎喘不过气,反复地说:‘小望,妈妈只有你了,你是妈妈活着的唯一希望,你一定要争气啊!’

“有一次,我提出想参加学校的绘画兴趣小组,”朔望回忆道,“她当时没说什么,只是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转身走进厨房,然后我听到了抽屉被拉开的声音。我跑过去,看到……她正拿着一把水果刀,对着自己的手腕比划。”

“她看着我,眼神里是一种绝望和疯狂交织的神情,她说:‘小望,你是不是觉得妈妈管你太多了?你是不是不想听妈妈的话了?如果妈妈活着让你这么不痛快,那妈妈还不如……’”

朔望顿住了,宇航服内的氧气似乎更加稀薄了,他需要更用力地呼吸。“我吓得魂飞魄散,只能哭着放弃所有的想法,一遍遍地发誓我以后什么都听她的,再也不敢了。”

“月”已经完全沉浸在了朔望的叙述中,她赤红的眼眸瞪得很大,里面充满了震惊和一种初识人性复杂的茫然。她无法理解,为什么“爱”会以如此痛苦和扭曲的方式呈现。

“那……后来呢?”她小心翼翼地问,“你长大一些之后,情况……总该好一点了吧?”

朔望沉默了片刻,仿佛在积蓄力量,说出那最黑暗的一章。他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如同在叙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遥远的故事:

“后来,在我十二岁那年……我的母亲,杀死了我的父亲。”

“!!!”

“月”的身体肉眼可见地震动了一下,她周身的微光都出现了瞬间的紊乱。即便她作为星球意志见惯了宇宙的生灭,但这种源于最亲密关系的血腥毁灭,依然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妈妈……把爸爸……杀了?”她重复着,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是的。”朔望的回答简单而冰冷,“在一个和往常一样,充满了争吵和厮打的夜晚之后。具体的过程,我并不清楚,我躲在房间里,只听到外面先是激烈的争吵,然后是父亲一声短促的惨叫,接着,是长时间的、死一般的寂静。”

“第二天早上,我走出房间,看到母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身上沾着血迹,眼神空洞,而父亲……已经倒在了血泊里,没有了呼吸。”

“月”消化着这骇人听闻的信息,努力梳理着逻辑:“那……之后呢?她……你妈妈,她对你……好一点了吗?在……在那之后?”她猜测,也许那个压抑的、充满暴力的根源消失后,情况会有所改变。

朔望却给出了一个更加残酷的答案:

“之后?之后我的母亲被逮捕,判刑,关进了监狱。”

“她从入狱的第一天起,就坚持每周给我写信。”朔望说,“信的内容……千篇一律,又字字诛心。”

“她会在信里反复说,我是她活着的唯一意义,她所做的一切,包括杀了那个男人,都是为了我,为了给我一个‘清净’的环境。她说她没有我就活不下去,说我一定要经常去监狱探望她,不然她就撑不住了。”

“她要求我必须每次考试都拿第一,必须考上最好的大学,必须出人头地。她写道:‘小望,你要听话,要争气,妈妈所有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你不是为了妈妈,是为了你自己美好的未来!’”

“我从小,”朔望对“月”说,目光再次投向遥远的地球,“就对着星空,对着书籍里那些火箭和宇宙飞船的图片着迷。我的梦想,是当一名宇航员,探索这片无垠的太空。这是我内心深处,唯一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是灰暗童年里唯一的光。”

然而,他的母亲早已为他规划好了人生——她认定他必须成为一名医生,体面、稳定、高收入,足以洗刷家庭带给她的“耻辱”。

在反复沟通、哀求甚至短暂的争吵都无法改变母亲想法后,朔望做了一件在他生命中堪称最勇敢,也最“大逆不道”的事情。

“在我十八岁生日那天,我给她写了一封信。我在信里告诉她,我没有按照她的意愿,报考她指定的医学院。我在志愿表上,只填写了一所顶尖大学的航空航天专业。我告诉她,我的梦想是宇航员。”

“月”屏住了呼吸,尽管她并不需要呼吸。她能预感到,这封背离了母亲绝对掌控的信,会引来怎样的惊涛骇浪。“她……回信了吗?她说了什么?”

朔望的叙述在这里,陷入了一种彻底的、死寂般的平静。

“她没有回信。”

“几天后,监狱的通知到了。我的母亲……她用磨尖的牙刷柄,在监狱的洗手间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们告诉我,她死的时候,表情极其……扭曲痛苦。”

“她留下了一封遗书。遗书上,只有短短几行字。”

朔望停了下来,仿佛每一个字都需要耗费他巨大的力气。面罩下,他的脸色可能已经因为缺氧而有些发青,但他还是坚持着,用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复述了那封遗书的内容,那如同最终审判般的话语:

“她说:‘小望,你不听话。你对不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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