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自动拖鞋”事件后,陈默对艾拉的“报恩”发明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阴影。那双拖鞋最终被他恭敬地请进了鞋柜最深处,只有在确定艾拉注意力不在此处时,他才敢偷偷穿上感受一下那如履平云的舒适感——并时刻准备着与它的“主动服务”功能斗智斗勇。
日子似乎暂时回归了某种带着荒诞色彩的平静。陈默白天上班,晚上码字,艾拉则继续她的“地球文明沉浸式研究”,范围逐渐从室内扩展到阳台的花草、窗外飞过的鸟类,以及每天准时在小区里遛弯的大爷大妈。
她甚至开始尝试学习使用地球的电子设备——在陈默的严密监督下。看着她用研究高能物理的严肃态度去操作电视遥控器,用分析材料结构的专注神情去触摸平板电脑的屏幕,陈默觉得既好笑又有一丝莫名的温馨。至少,她现在不会想着用能量结晶去付钱了,也不会轻易冻结他的厨房了。
这天晚上,陈默正坐在电脑前,构思着他那本同样扑街的都市异能小说。艾拉则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毯上,面前摊开着陈默给她买的儿童启蒙绘本——《认识我们的世界》,旁边还放着她的数据分析手环,时不时对着绘本上的“汽车”、“轮船”扫描一下,比对数据库。
“陈默,”她忽然抬起头,金色的眼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澈,“根据绘本描述和我的观测,你们的个体移动效率普遍低下。为什么不像克鲁斯一样,普及个人反重力滑板或者短途传送门呢?”
陈默从文档里抬起头,揉了揉眉心:“大小姐,科技树点的不一样好吗?我们连可控核聚变都还没完全搞定呢。”
“核聚变?哦,那种低效且危险的能量获取方式。”艾拉歪了歪头,尾巴轻轻点地,“如果你们需要,我可以提供几种更稳定的……”
“停!”陈默赶紧打断她,“千万别!咱们按部就班来,好吗?你先搞清楚货币和厨房,再谈改变人类能源结构这种大事。”
艾拉眨了眨眼,似乎有些不解,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明白。优先掌握基础生存与社会规则。”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趴在窗台上晒太阳来吸收能量的艾拉,忽然“咦”了一声,猛地站了起来,目光锐利地投向窗外漆黑的夜空。
她的金属尾巴瞬间绷直,末端的心形结构闪烁起急促的、几乎不可见的红光。
“怎么了?”陈默察觉到她的异常,心里一紧。这种反应,可比看到薯片或绘本时严肃多了。
“检测到非本土能量信号!”艾拉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陈默从未听过的警惕,“微弱,但特征明确……是克鲁斯的广域扫描波频!”
陈默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最担心的事情之一,似乎发生了。
“是……来找你的?”他走到窗边,顺着艾拉的视线向外望去。夜空深邃,只有几颗寂寥的星星和远处城市的霓虹光晕,并没有什么异常。
“概率极高。”艾拉快速操作着手环,一个微缩的、不断刷新着复杂数据流和能量图谱的全息界面投射在她面前。
“信号源在近地轨道,是最高级别的失踪人员搜寻探测器。这种型号……一旦确认目标,会直接启动强制传送协议,将目标传送回预设的接收点。”
她的语气听起来还算镇定,但紧抿的嘴唇和微微炸毛,物理意义上的,她战甲领口处的纤维似乎都竖了起来的形态,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直接传走?”陈默感到喉咙有些发干。这意味着如果被发现,艾拉可能会瞬间从他眼前消失。
“是的,这种‘发现即传送’的强制协议,是付出了血的教训后才修订的。”
她顿了顿,手指在虚空中划过,调出另一个数据面板,语气带着一丝复杂。
“帝国档案记录过多起案例,搜寻器找到了失踪者,却因目标抗拒或执行员试图先行沟通确认情况,导致错过了最佳传送窗口,最终连人带搜寻器一同损毁在未知的危险环境中。”
“所以?”陈默看向艾拉
“所以现在的失踪人员搜寻探测器,最高优先级是‘先把人安全带回来’,任何沟通和解释,都可以等确认安全后进行。”
艾拉的目光扫过全息界面上那个被标记为高亮的目标信号,声音更沉。
“我作为首席科学官意外失踪,他们为我派来的是帝国最顶级的救援单元之一,其搭载的传送系统功率和精度都远超常规。一旦我被它锁定并强制传送回去……”
她抬起头,看向陈默,金色的眼眸中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再想回来,就几乎不可能了。”
“即使我们拥有此刻精确的时空坐标,启动一次定向跨维度传送所消耗的资源,尤其是稳定通道的能量结晶,其价值在帝国层面也绝非个人能够承担。帝国绝不会为了一个‘个人的实验项目’而批准第二次如此巨大的投入。”
“那它现在是还没发现我们吧?”他追问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暂时没有。”艾拉盯着全息界面,语速飞快。
“我的个人屏蔽力场还在生效,它目前只是在进行低精度区域普查。但扫描波束已经覆盖了这片街区,如果持续扫描或者降低轨道提高精度,锁定我的能量签名只是时间问题。”
陈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开始高速运转。他看向艾拉,突然意识到一个关键问题:“你……想被它找到吗?想回去吗?”
艾拉转过头,看向陈默,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沉默了片刻,这在以往几乎是不可想象的——她总是能立刻给出基于逻辑的答案。
“我的实验尚未完成。”她最终开口,语气不再像平时那样纯粹理性,反而带着一丝犹豫。
“此地的研究价值远未挖掘充分。而且……根据目前的数据,我认为留在此处继续观察是更优选择。我不想现在就被强制带回。”她的目光扫过客厅,停留在陈默身上,尾巴不安地摆动了一下。
陈默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她不想离开。至少现在不想。
“那我们得做点什么。”陈默立刻说道,语气坚定,“不能把它骗走吗?”
艾拉摇了摇头:“常规的欺骗信号只能暂时误导它,但它会标记这个区域为‘可疑’,后续可能会派遣更高等级的探测器前来,风险反而更大。”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最好的办法,是尝试暂时控制它。”
“控制?”陈默有些吃惊。
“是的。”艾拉解释道,“这种探测器的AI核心有安全漏洞,我可以尝试上传一段特定的指令代码,让它进入‘待机核查’状态。在这个状态下,它会停止主动扫描和传送程序,停留在轨道上等待进一步的指令确认,相当于暂时让它‘休眠’。这能为我们争取更多时间。”
“需要我做什么?”陈默立刻问。涉及到代码和程序,即使是外星代码,也让他感觉回到了自己的主场。
艾拉看了看陈默,又看了看他放在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我的设备能量有限,且直接发送控制信号容易被识别为攻击。需要借助本土设备作为跳板,进行信号中转和伪装,降低被识破的风险。”
她指向陈默的电脑:“我需要借助你的设备,可以吗?”
“没问题!”陈默立刻抱起笔记本电脑,放到餐桌上,快速开机,“需要我做什么准备?特定的操作系统?还是开放底层权限?”
“不需要那么复杂。”艾拉走到他身边,从战甲上引出一根细如发丝、末端带有接口的光纤,“直接物理接入。我会处理兼容性问题。”
“我自身的装备,无论是手环还是战甲内置的发射单元,其能量签名和信号调制方式都带有鲜明的克鲁斯军方特征。”
艾拉一边快速操作着,一边低声解释。
“一旦主动对外发射较强或较复杂的信号,几乎等同于在黑暗中点燃火炬,会立刻被探测器识别并锁定来源,然后被找到,强制传送协议会瞬间启动。”
“而你的电脑……它的电子信号对于探测器而言,属于这个星球固有的‘背景噪音’的一部分,混杂在无数类似的电磁波中,极难被分辨和追踪,是完美的伪装载体。”
陈默闻言,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这不是技术对抗,是精心设计的伪装。
看着那根闪着微光的光纤靠近自己电脑的USB接口,陈默心里还是有点打鼓——这算不算是主动让外星代码入侵自己的电脑?
但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他点了点头。
光纤轻轻接入。
瞬间,电脑屏幕黑了不到一秒,然后亮起,但显示的不再是Windows桌面,而是一个充满克鲁斯帝国科技风格、流淌着无数他无法理解的符号和进度条的界面。键盘和触摸板完全失灵。
艾拉的手指在全息界面上快速舞动,神情专注。
陈默站在一旁,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紧张地看着她和电脑屏幕,又不时瞥向窗外,仿佛那漆黑的夜空里随时会钻出一个执行强制传送的金属造物。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紧迫感。陈默意识到,这不仅是为了艾拉不被带走,也是为了维系眼前这个刚刚成型、虽然荒诞却让他有些习惯了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