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的蝉鸣刺破了燥热的空气,潮湿的温热弥漫在整个办公室。米白的窗帘随着微风翩翩起舞,明媚的阳光穿过玻璃潜入室内,照亮了房间正中的佛像。挂在墙上的CRT电视里正重播着《老友记》。白色的咖啡杯中冒着腾腾的热气,一位略显憔悴的男人穿着白大褂坐在办公桌上用稿纸演算着什么。
“教授!”一位金发的少女推门走进,杂乱的头发明显是没有打理的,深深的黑眼圈也显示出了她昨晚几乎彻夜未眠。她发梢间黏着细碎的草屑,实验室白大褂下摆沾满褐色污渍,左手无名指缠绕的止血绷带渗出暗红。“实验结果出来了,按照欧洲核子中心的新算法,标准指数真的在那么一瞬间发生了改变!经过测量,和您计算的结果几乎一模一样!”
“真的?”男人镜片后浑浊的眼球迸出一丝亮光,颓废的脸仿佛被点亮一般,握笔的指节骤然发白,钢笔尖在稿纸上洇开墨团。他佝偻的脊背突然绷直,浑浊的瞳孔倒映着数据表上跳动的数字,像是溺水者抓住浮木般死死攥住纸张边缘。褪色的白大褂领口露出暗红色挂绳,末端系着的古怪吊坠随着他急促的呼吸起伏——那是用青灰色骨骼雕刻的六臂人像。
“拉克瑞克常量呢?(我编的)”
“这个……”少女停顿了一下,后退半步,后腰撞上摆满试管架的推车。玻璃器皿叮当作响,惊起窗外梧桐树上的麻雀。她叹了口气:“布朗做了17次重复实验,测出的结果都和您计算的结果有所偏差,但神奇的是,每次的偏差值呈等比数列的趋势增长。就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影响粒子运动一样。”
“有偏差就对了!我的猜想是正确的,祂说的是真的存在的!是真的存在的!”被唤作教授的男人兴奋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杯中的咖啡也因此洒落些许。钢笔啪地折断,墨汁飞溅在佛像低垂的眼睑上。男人枯瘦的手指插入花白乱发,喉间发出困兽般的低吼。
他放下手中的钢笔,快步走到佛像面前,虔诚地跪下祈祷。那佛像面目慈祥,耳大招风。长有六只手臂,一手执莲花,一手在身前作揖,其余的手都在四周环绕,不过有一只手却奇怪地扭向一边。
教授嘴里不断地念叨着听不懂的咒语,一旁的少女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她先是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接着安静地将资料放在那杂乱无章的桌子上,同时放了一个苹果在显眼的地方,然后慢慢地离开了房间。
太阳缓缓倾斜,拉长了影子。教授终于停止了他的祷告。从地上站起来后,他仿佛变了一个人,阴沉一扫而空,剩余的只有无穷的活力。他扫了一眼桌面,拿起少女之前放下的资料,仔细地阅读,全然没有注意到桌上鲜红的苹果。
伴随着视线一行一行地下滑,他的嘴角慢慢勾起,接着变为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现在就只差两步了。”他扶正了歪掉的眼睛,将资料塞进自己的公文包里,脱下了白大褂后便关门离开了办公室。
他抬手看了眼手表——下午5点36,太阳已经将天边烧红,留下美丽的霞彩。他提着公文包走在大学的林荫道上,过往的无不是朝气蓬勃的大学生,以及一些同他一般的教授。
“哟,阿尔伯特,今天这么早就回去了?”一位两边头发已经泛白的男人向他打了声招呼。
“是啊,今天比较顺利,我那群研究生挺给力的。”他仿佛已经回复了平静。
“哎呦,真羡慕你。什么时候我也有这么能干的学生就好了。我带的那群小子,全部都只知道偷懒。这个实验不做,那个数据不算,我看他们只能延毕!”对方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头顶,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哎,都还只是孩子,你我谁不是这个样子过来的。”阿尔伯特打趣道。
“是啊……但不能太纵容他们了,以后成不了才的。安娜还在时你可没有这么慈祥。”
“哈哈,算是的,就这样吧,我先回去了。”阿尔伯特没有接话,而是打算离开了。
“好,明天见。”对方向阿尔伯特挥了挥手,算作致意。
“明天……见。”
挥手向对方道别后,阿尔伯特开始走向了校门方向。天气正好,阿尔伯特开始沿着道路慢慢地散步。路上不断又跑过的儿童,匆忙的职员,以及腾飞的鸟儿。但他并没有在意这些景色,他只是不断地在心中思考着一些问题。
“今晚就可以执行了。她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去了吧,那个就留给她了。”
他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去菲利厄斯牧场。”
“嗯?先生,那边已经废弃很久了。”司机疑惑地探头问道。
“没事,我去那附近而已。”
“好的先生。”
……
夕阳斜下,灰暗的办公室斜射入一条橘黄的光线,接着屋门被彻底推开,太阳最后的光辉彻底倾斜进入这间办公室。
一位少女探头进入办公室,那是之前那位早已离开的少女。
“各位观众大家晚上好,我是主持人艾布索·卢特利。欢迎收听光芒日报晚间新闻。今天是1999年12月24日——嘀”
“真是的,教授走的时候都不关电视,太粗心了。”接着她又看到了桌上全然没被动过的苹果,叹了口气,“唉,这家伙。平安夜也不吃苹果的吗。”
“不管了,”少女挠了挠头,将视线投向了台上供奉着的佛像,“这到底是哪个佛啊,从来没见过啊。”说着,便上前,熟练地将佛像错误的手摆正,接着站向一旁。
只听“咔哒”一声,靠墙的书架似受到什么推力,被推开了一部分。少女上前,轻松地将其拉开,露出了一个通道。
“教授一定想不到,他的秘密空间会被我发现吧。”少女得意地一笑,然后向里面走去。
“来看看教授最近又捣鼓了些什么东西。”少女蹑手蹑脚地来到了内部密室,这里的墙上挂满了液晶屏,其上不断划过一些数据。但相比之前少女来都这里,许多少女看不懂的仪器都已经不在了——包括密室中央的那一大团黑雾。
不过取代而之的,密室的中央多出了一个基台,基台上悬浮着一个类似伞的物品,但只有伞骨,并没有伞面。伞骨边缘散发着淡淡的蓝光。
“这是什么?“少女疑惑,但并没有上手去触碰,而是看向一旁脏乱的试验台,”教授平时的研究记录都放在这里的。“
在试验台上找到一本褐色的笔记本,少女不断地翻着边喃喃自语“19号……21号……24号,啊,今天的,找到了。“
可以明显看出,用黑色钢笔书写的文字明显有些颤抖。“那团从地心找到的黑雾已经运往加拿大的温尼伯市,我已经销毁了所有关于它的研究记录。若不是欧盟的‘索瑞丝计划’,这团黑雾我们都发现不了。希望伦道夫能够研究出些什么吧。“
这解释了少女印象中本应在密室中央的黑雾为何消失不见了。少女抬头看了眼中央,接着收回视线,继续读了下去。
“不过那个能够抑制黑雾的晶石我留下了一部分,毕竟抑制装置是我自己发明的,不能便宜了伦道夫那家伙。按照那家伙的性格,今年之内可能就会前往地心,我不知道这会造成什么影响,毕竟人类从来没有去过。”
“一但沟通了地心,地心的那些远古生物就会来到地表。这点要万分小心,希望伦道夫那个疯子不要干些什么事。只要找到那幅壁画里描述的‘摩斯尔’,就可以……安娜,等我。“
少女一脸疑惑,“地心的生物?教授之前的笔记有提到过。可这个‘摩斯尔’是什么,一种生物的名字吗?它们来到地表不会有危险吗?安娜女士,不是已经去世了吗?“
少女心中有无数想法,但她相信教授虽然神神叨叨的,但应该不会做出危害人类的事,所以也没放在心上。
她抬头看向了漂浮的“雨伞“,八只伞骨发出淡淡蓝光,其上刻着一些看不懂的文字,方块形状,神似中国的汉字。但这一定不是汉字,因为少女高中时学习过一些中文,从来没见过这些字。
她试图看出一些什么,她先是顺着笔画在脑海中拓印下来,再和印象中的汉字进行对比,但没有发现相同。之后终于从字的笔画中看到一些小字,而小字中又似乎被分为了黑白方块,不断地旋转,一会排列成一块长方形,朝某个方向移动,一会排列成一个圆形,不断地旋转着。
诺基亚5110的《蓝色多瑙河》铃声突兀响起。
“啊!“少女惊醒,浑身抽搐一下,将不知何时放上”雨伞“的手甩开,可在瞬间被划出了一道口子,鲜红的鲜血残留在伞骨上,转瞬消失。接着伞身的蓝光大放,并不断地变亮。
“不,不,别,别亮了。“少女手忙脚乱地拿出纸巾,擦拭了自己的伤口,并擦拭了一下刚刚鲜血沾染的位置,小声祈祷着。然后光亮竟真的暗淡下来,恢复到之前的模样。
这是的少女才长舒了一口气,拿出了仍在播放音乐的手机。手机上显示着:来电,苏厄特·岵·图格特。
她接通了电话:“这里是阿加莎,怎么了吗?苏厄特。“
那边传来一个极为青涩的男声,“啊,阿加莎。我是想问,你还在教授办公室吗?那个答应的聚会……“
“啊,是的,我马上出来,你等我一会。“阿加莎慌忙将笔记本恢复原位,快步朝实验室外走着,”就这样啊,我马上到。“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走出了办公室,走廊的尽头站着一个戴眼镜的男生,,他留着一头长发,在脑后扎着一个小辫。寒冷的冬天却敞开着衣服,露出里面纯白的高领毛衣。他背靠着墙壁,嘴中小声唱着歌。
他看见阿加莎走出来,便停止了唱歌,朝这边走来。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中回荡。
“阿加莎,教授不是已经走了吗?你怎么还在这呢?“
“嘘——“阿加莎俏皮地一笑,眨了眨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是个秘密,欸嘿。“
苏厄特本来还想追问,但他对阿加莎的可爱表情明显没有抵抗力,于是只好摊了摊手:“好吧。但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阿加莎看了看手表:“才六点零三,这不还早嘛。”
“我习惯提前点到,不喜欢太赶。你知道的。”苏厄特推了推眼镜,率先向教学楼外走去,“而且这个聚会似乎挺重要的,听说伦道夫教授也会参加。”
“伦道夫教授?”阿加莎一愣,迅速跟上,她回想起了之前在教授笔记本上看到的内容,“伦道夫教授不应该在加拿大吗?”
“啊?”苏厄特有些惊讶地回头看了一眼阿加莎,“伦道夫教授几天前就从加拿大赶到英国了。”
“这样啊……”阿加莎没有多问,而是在思考为什么教授会在笔记本上写下那些话。
想了一会,阿加莎晃了晃脑袋,企图将一些想法抛之脑后,“算了,先去参加聚会吧,到时候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