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时,太阳早已高高挂起。
打开手机,现在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了。
屏幕上显示出一连串的未接电话,班主任来了六个,父亲来了两个。
我给父亲发了条让他帮我请假的短信,便把手机丢到一旁。
“水户茜...”
这是小白亲口告诉我的,她的真正的名字。
从她的口中,我得知了她所在的医院。
“现实里的小白啊...”
我小声叹了一口气。
我从小就呆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从来没有离开过这片城市,上次和月城同学一起去的星空展已经算的上出远门了。
因此,让我这样的人独自前往陌生的地方,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
但是,在梦境中,看到小白那带着乞求的眼神,我终究还是没能拒绝。
我换好衣服,拿好手机,把抽屉里的纸币全部放进了背包里。
我没有兴趣爱好,也没有花钱的欲望,因此在不知不觉中,存下了一笔对高中生来说算是不小数目的财富,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
粗略整理完行李后,我背上包,离开家门。
从这里到小白所在的城市,是需要转好几次电车,凭借着手机地图,我七拐八拐地绕到了电车站。
今天是平日,但车站里的人依旧很多,在自动贩卖机捣鼓了半天,我终于买到了新干线的车票。
下午一点,我准时坐上电车,这才松了一口气。
将额头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飞驰而过的景色,我的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我从来也没有想过,有一天,我竟然会一个人坐上电车,前往一个陌生的地方。
我总感觉和以前相比,似乎有哪里变了,可仔细一想,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午后耀眼的阳光,将湖面映的波光粼粼,我闭上眼睛,任由意识不断放空。
列车行驶了一个半小时,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这里是大城市,比我住的地方看起来繁华许多,摩天高楼如钢铁丛林般鳞次栉比。
我乘上出租车,又在车流中颠簸了几十分钟,折腾了一下午,才终于来到了小白所在的医院。
“您好,我想探访一位病人...”
柜台前,我向正在值班的护士小姐询问道。
“名字。”护士小姐头也不抬。
“水户...茜。”
她在键盘上敲打一阵,抬头瞥了我一眼,“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我语塞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是她朋友...”
“朋友?朋友可不行,只有获得监护人的允许才能探病。”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瞬间变得空白,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水。
原来还有这种规定吗?
那可怎么办?难不成我要白跑一趟吗?
就在我一筹莫展,只能焦急地卷着刘海时,有人从旁边叫住了我。
“您要找的,难道是我女儿吗?”
那是一位中年女性,黑色的短发滑落至耳垂,眼睛很大,嘴唇也薄薄的,简直和小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但岁月和忧愁,却在这张脸上刻下了残酷的痕迹。
她的两鬓已然有些花白,脸上也是一副疲惫的样子,整个人显得十分憔悴。
“对,我是她的朋友,是来看望她的。”我连忙点头。
“是吗...”她喃喃了一句,对我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那我带你去她的病房吧。”
“好...好的。”
我匆匆跟护士道了谢,随后赶忙跟上小白的母亲。
“不过还真是稀奇呢,那孩子竟然还有你这么大的朋友。”
“对,之前因为一些巧合...所以和她成了朋友...什么的。”
其实和她是在梦里认识的...但这种听起来像脑子坏掉了的话我根本说不出口。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准备找个更合适的借口,不过小白的母亲似乎并没有追问我的打算。
“她呀,从小身子就差,自从去年休学住院以后,就一直没什么朋友联系过呢。”
“这样啊...那个,小白,不是,您女儿还好吗?”
小白的母亲摇了摇头,“虽然现在的状态是稳定下来了,但是...唉...”
她忧郁地叹了一口气。
叮咚!
电梯门缓缓打开,我跟着小白的母亲穿过长长的,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走廊,最后在一间病房前停了下来。
“她就住在这里。”
我踮起脚,隔着一层冰冷的玻璃窗,终于看见了躺在病床上的小白。
她和梦境中的样子并无区别,睫毛长长的,皮肤很白,一头乌黑的长发平铺在床单上,娇小的胸脯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着。
只是此刻,那本就瘦弱的身体上却布满大大小小的管子和电线。
床边那台冰冷的检测仪器上,几道彩色的波形线正随着机械的电子音平缓跳动着,证明着这具躯体还活着。
这就是,现实里的小白...
虽然大概猜到是这种情况,但真正看到这幅残酷的场景,我的心脏还是狠狠抽了一下。
“半年前,这孩子的病情突然恶化,虽然抢救下来了,但却一直陷入昏迷...”
小白的母亲缓缓开口道。
“医生说,她能苏醒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且,昏迷了这么久,因为缺乏运动和营养,她的小腿肌肉已经开始萎缩了...就算醒过来,也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甚至一辈子也无法正常走路...”
小白的母亲说着说着,再也维持不住先前的平静,声音变得哽咽起来。
“我们花光了所有的钱,丈夫的公司不久前也破产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但是最近,医生有说她的脑电波活跃了一些,说不定还有醒过来的希望...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要了,我只想我的孩子能快点醒过来,我真的没有别的愿望了...求求上天,求求神明大人,保佑保佑她...”
她再也说不下去,只能用颤抖的手捂住脸,压抑地哭泣着。
我静静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小白,又看了看身边濒临崩溃的母亲,犹豫了一会,开口说道。
“阿姨,我可以冒昧问您一个问题吗?”
“...什么?”
小白的母亲抬起布满泪痕的脸,茫然地看着我。
“请问您女儿的病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好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