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巷口。红蓝交替的警灯,像两只冰冷的眼睛,将这条昏暗的巷子照得一片通明,也照亮了山硫苍白的脸,和他嘴角那抹尚未干涸的血迹。
几个跑出去报警的学生跟着警察又跑了回来,为首的苏晴在看到靠墙坐倒、手臂无力垂下的山硫时,吓得捂住了嘴,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警察同志!就是他们!赵天昊找了校外的人,拿着钢管打我们同学!”苏晴指着巷子,声音因激动和恐惧而发颤。
两名警察迅速进入现场。一名经验丰富的老警察看到现场情况,立刻通过对讲机呼叫了救护车。他扫了一眼地上的钢管、浑身是血的林默和站在一旁魂不守舍的陈默,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另一名年轻警察则开始疏散和安抚其他学生:“同学们不要怕,这里交给我们,请大家先提供一下基本信息,然后就可以回家了。”
老警察半蹲在山硫面前,语气尽量温和:“同学,你怎么样?还能说话吗?”
山硫的意识是清醒的,剧烈的疼痛让他额上布满了冷汗。他抬起眼,看了看警察,又看了一眼旁边嘴唇哆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陈默。
“我……没事。”他的声音沙哑而虚弱,“他……他能告诉你们发生了什么。”
山硫的目光像一剂镇定剂,注入了陈默混乱的脑海。
陈默猛地一颤,他看向山硫,看到了他眼神中的冷静和虚弱。
老警察转向陈默,目光锐利:“同学,你来说。发生了什么事?把你看到的,一五一十,全部说出来。”
这是陈默人生中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面对执法人员。巨大的恐惧和紧张感攥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但他看着林默的伤,看着地上的钢管,一股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愧疚和愤怒的勇气,从他胸腔深处喷涌而出。
他不能再当那个懦弱的哑巴了。
“是……是赵天昊。”陈默开口,声音带着颤抖,但每一个字都异常清晰,“我们班的同学。他带着校外的成年人,堵住了我们。”
“有多少人?手里拿着什么?”
“校外的人有四五个,手里都拿着钢管和棒球棍。”陈默的思路越来越清晰,他强迫自己回忆每一个细节,“赵天昊亲口对那些人说,要打断林默同学的手脚,特别是手。”
听到“打断手脚”这几个字,老警察的眼神骤然一凛。这已经从普通的打架斗殴,升级为性质极其恶劣的故意伤害了。
“你确定你亲耳听到了这句话?”
“我确定!”陈默用力点头,几乎是吼了出来,“赵天昊还想用钢管打我,是涂山硫同学……是为了保护我,才被他们从背后打中的!”
他说着,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这不是软弱的泪水,而是愤怒和后怕的宣泄。
很快,救护车呼啸而至。医护人员用担架将山硫抬了上去。在他被抬上车之前,他看了陈默一眼,用只有两人能听懂的口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证据*。
江小白重重地点了点头。
“警察同志,我要跟他去医院!”陈默对老警察说道,“我是最重要的证人!”
老警察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可以,你也需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到了医院,我们会为你做一份详细的笔录。”
警车和救护车先后离去,只留下其他学生在原地,神情复杂地看着这一切。他们知道,这件事,已经彻底闹大了。
医院急诊室里,白色的灯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山硫被送进了急救室,陈默则被安排在走廊的长椅上等待。那名年轻警察陪着他,一边安抚,一边准备做笔录。
“姓名,年龄,学校班级……”
一连串公式化的问题,陈默都一一清晰地回答。当警察问到事件经过时,他将自己之前说过的话,更加详细、有条理地复述了一遍。
赵天昊的姓名、他下达的指令、凶器的种类、行凶者的外貌特征……他记得前所未有的清楚。
“……最后,他们听到警笛声,就立刻开车逃跑了。车牌号我没看清,是一辆黑色的面包车。”
年轻警察飞速地记录着,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多了几分赞许:“很好,你提供的线索非常重要。我们会立刻展开调查。”
就在这时,急救室的门开了。一名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
“谁是病人家属?”
“我……我是他同学!”陈默立刻站了起来。
医生看了他一眼,说道:“病人左臂尺骨骨裂,背部和肩部多处软组织严重挫伤,还有轻微的脑震荡。伤势很重,需要立刻办理住院手续。万幸,打到他胳膊上的那一棍,如果力道在大点就骨折了。”
骨折!
这两个字像重锤一样砸在陈默心上。他知道山硫伤得很重,但没想到会这么重。
年轻警察在一旁,将医生的话一字不漏地全部记录在了本子上,并在旁边标注:*伤情鉴定,法医依据*。
一份由目击者证词、受害者伤情报告构成的,完美而坚实的法律证据链,在这一刻,正式形成了。
陈默透过门缝,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山硫,脸色苍白,手臂上打着厚厚的石膏。他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
陈默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
他看着那份刚刚签下自己名字的笔录,心中再无一丝恐惧。
山硫用自己的身体,为他的复仇拉开了序幕,铺好了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