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暴风所环绕的岛屿上一只只扭曲的怪物穿梭在林间。一位少女骑在一个狼兽身上眺望着波涛的大海。
岛屿的中心,被人工开凿出的巨大空洞中,一节巨大的尸骸寖泡在中心的池子里。藤蔓从池边蔓延,巨大的树在生长在尸骸之上。
“仁慈的王啊,你何时才能享受片刻的安眠…”带着鸟头面具的男人站在池边。树上的枝叶沙沙作响。空寂的洞窟中,隐隐约约有心脏的跳动声。
山硫做了一个梦,一个关于过往的梦。被白色侵染的世界中,仪器的响声,器具切割的声音,以及光滑的天花板倒映下的,最初的自己。可,那面容为何看不清呢?朦浓中睁开眼。夕阳的光辉撒下,轻抚在他的面颊。打着哈切起身拿出手机看着无趣的短视频。
夜色将至,月色将整座城市浸染得悄无声息。
月色渐浓在人流流向家的时刻,宏远大厦的二十三楼依旧灯火通明,偌大的办公区内,只有陈静一人还在埋头苦干。键盘的敲击声在空旷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脆,像是单调的催眠曲。
他已经在这里纹丝不动地坐了四个小时,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图表,仿佛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的心神牢牢捆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是隔夜咖啡、打印机油墨和无尽疲惫混合而成的气息,人们管这个叫“班味儿”,一种深入骨髓的印记。
陈静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感觉眼前的PPT仿佛活了过来,每一个字都在嘲笑他的徒劳无功。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社畜”,为了那份微薄的薪水,日复一日地疲于奔命。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骤然亮起,刺耳的铃声划破了办公室的宁静。来电显示上“王总”两个字,让陈默的心猛地一沉。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接起电话,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卑微:“王总,这么晚了您还没休息?”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小陈,方案我刚看了,不行,完全不行!你这思路太陈旧了,根本没有体现出我们这次要的‘颠覆式创新’!”
陈静的心凉了半截,小心翼翼地问:“王总,那您的意思是……”
“推倒重来!”王总的声音斩钉截铁,“明天早上九点,我要在会议上看到一个全新的版本。记住,这次的项目是重中之重,必须做到遥遥领先,给甲方一点小小的震撼!你要拿出呕心沥血的劲头来,懂吗?”
“懂,我懂……”陈静的嘴里发苦,却只能连声应承,“王总您放心,我马上改,保证明天早上给您一个满意的版本。”
“嗯,那就好。”王总似乎很满意他的态度,语气稍缓,“年轻人,多吃点苦是好事,公司不会亏待你的。就这样。”
电话被“嘟”的一声挂断。
陈静握着手机,愣在原地,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推倒重来?说得轻巧。这几十页的PPT,是他熬了三个通宵才做出来的心血。
他苦笑一声,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城市的霓虹灯在他眼中模糊成一片片光斑,绚烂又冰冷,没有一盏是为他而亮。
还没等他从绝望中回过神来,手机再次振动起来。这一次,是他的妻子李静。
陈默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疲惫:“喂,还没睡呢?”
“睡?我哪睡得着!”李静的声音里满是焦虑,“我问你,儿子乐乐的奥数班报名费,你准备好了吗?明天就是最后的缴费期限了。”
又是钱。陈静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压低声音,近乎哀求地说:“这个月房贷和车贷刚还完,手头实在有点紧,能不能……先不报了?”
“不报?陈默你说的什么话!”李静的音量瞬间拔高,“你知道现在竞争多激烈吗?乐乐他们班同学一半都报了!我们家乐乐要是落后了,以后怎么办?你这个当爸的,能不能负点责任?”
“我怎么不负责任了?我天天加班,是为了谁?”陈默积压了一晚上的火气终于有些按捺不住。
“你加班?你加班挣回多少钱了?”李静毫不示弱地反驳,“我跟着你,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当初真是瞎了眼!反正我不管,明天必须把钱交上,不然我就带孩子回娘家!”
“你……”陈静气得说不出话来,最终还是颓然地败下阵来,“……我知道了,我想想办法。”
“这还差不多。”李静的语气缓和下来,又叮嘱道,“你也别太晚,注意身体。”
这句迟来的关心,此刻听在陈静耳中,却比任何责骂都更让他感到心酸。他挂了电话,呆呆地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份被判了死刑的PPT。
他打开放在一旁的饭盒,里面是中午剩下的饭菜,早已冰冷僵硬。他拿起筷子,机械地往嘴里扒拉着,味同嚼蜡。
脑海里,房贷三千,车贷两千,儿子奥数班五千,还有即将到来的物业费、水电费……一笔笔数字像一座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王总那句“公司不会亏待你”和妻子那句“没过上一天好日子”交织在一起,像两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这点工资,对于这个家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
窗外的风似乎大了一些,吹得玻璃窗发出轻微的呜咽。陈静放下手上的工作,走到窗边,俯瞰着脚下沉睡的城市。
万家灯火,却没有一处能让他感到温暖。他感觉自己就像一根被浸湿的火柴,被困在潮湿冰冷的火柴盒里,无论如何挣扎,都点不燃一丝火星。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在城市边缘,一个巨大的垃圾场正散发着熏天的臭气。这里堆积如山,蚊蝇嗡嗡作响,构成了一幅乌烟瘴气的景象。
一个瘦小的身影在垃圾山间吃力地攀爬,他看起来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头发乱蓬蓬的,脸上和手上都沾满了污垢。他叫小乞丐,没人知道他真正的名字,在这片区域活动的人都这么叫他。
他的肚子饿得咕咕叫,今天运气不好,一整天只讨到半个干硬的馒头,早就被他狼吞虎咽地塞进了肚子里。现在,他希望能在这里找到一些能换钱的瓶子,或者……任何能被称之为“宝贝”的东西。
“嘿,小乞丐,又来寻宝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说话的是一个缺了门牙的老乞丐,他正懒洋洋地躺在一个破旧的沙发上,手里把玩着一个捡来的空酒瓶。
小乞丐没理他,只是低着头,用一根捡来的木棍更加卖力地翻找着。对他来说,这些冷嘲热讽早已是家常便饭。
“别费劲了。”另一个跛脚的乞丐靠了过来,撇了撇嘴,“今天收垃圾的车刚走,好东西早被抢光了。你还不如省点力气,去街口给大家跳段‘科目三’,说不定还能讨两个赏钱。”
周围几个无所事事的乞丐闻言都哄笑起来。
“哈哈,让他跳?他那小身板,风一吹就倒了!”
“跳什么‘科目三’,我看他是在跳‘要饭舞’!”
小乞丐的脸涨得通红,他握紧了手里的木棍,却没有回头。他知道,在这些早已麻木的人面前,任何反驳都是苍白无力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属于自己的“宝贝”,证明他们是错的。
突然,他的木棍似乎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他心中一动,连忙用手扒开上面覆盖的烂菜叶和塑料袋。
一个破旧的布袋子露了出来。
小乞丐的心跳开始加速,他小心翼翼地解开袋子,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袋子里装的不是瓶子,也不是废铁,而是一堆残破的玩具零件。一个没有脑袋的塑料娃娃,一辆只剩三个轮子的玩具车,还有一个机器人的断臂,以及一些零零碎碎的塑料积木。
在别人眼中,这依然是一堆不折不扣的垃圾。但在小乞丐的眼中,这简直是天降横财,是“遥遥领先”级别的重大发现。
他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小心地将布袋收紧,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
“切,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原来是一堆破烂。”缺门牙的老乞丐不屑地吐了口唾沫。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拿垃圾当宝贝。”跛脚乞丐也摇了摇头,转头和别人聊天去了。
小乞丐不再理会他们,他抱着自己的“宝藏”,手脚并用地爬下垃圾山,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这里有一个废弃的水泥管道,算是他临时的“家”。
他迫不及待地将袋子里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摊在地上。他的眼神是那么的专注,全神贯注,心无旁骛,仿佛一个顶级的工匠正在审视自己的材料。
“你的头丢了,一定很疼吧?”他拿起那个没有头的娃娃,轻声说道,“别怕,我给你找一个新的。”
他在零件堆里翻找,最后拿起一个圆形的塑料积木,小心翼翼地安在了娃娃的脖子上。虽然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但小乞丐却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这样就好多了。”
接着,他又拿起了那辆三轮的玩具车。
“车子怎么能只有三个轮子呢?这样跑不快的。”他自言自语,然后将机器人的断臂拆解开,取下其中一个关节零件,用一根细铁丝费力地固定在车子缺少轮子的地方。
他忙得不亦乐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手中这些残破的零件,经过他的拼凑,就能获得新生。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洞口的光线。
小乞丐警惕地抬起头,看到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正盯着他,眼神不善。是这片区域最凶的乞丐,人称“老刀”。
“小子,今天收获不错啊。”老刀的声音粗砺而沙哑。
小乞丐下意识地将地上的玩具往身后拢了拢,怯生生地说:“没……没什么。”
老刀的目光扫过地上的玩具,露出一丝鄙夷,然后,他的视线定格在小乞丐藏在身后的半个馒头上。那是小乞丐留着当晚饭的。
“把那个馒头给我。”老刀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不……不行,这是我的晚饭。”小乞丐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不住地发抖,但他依然没有松手。
“嘿,你小子还敢犟嘴?”老刀狞笑一声,伸手就要来抢。
就在老刀的手即将碰到馒头时,小乞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大喊一声:“我姓石,我姓石,顽强的石!”
他一边喊着,一边用瘦弱的身体死死护住自己的食物和他刚刚拼好的“新玩具”。那滑稽的积木脑袋娃娃和四轮“怪车”被他紧紧压在身下。
老刀愣了一下,似乎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喊声给弄懵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骨瘦如柴的小孩,啐了一口:“神经病。”
他终究还是没再动手,或许是觉得为半个馒头跟一个“小疯子”计较太过掉价。老刀骂骂咧咧地转身走了。
洞口重又恢复了光明。
小乞丐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刚刚那一瞬间,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低下头,看了看怀里被护得完好无损的馒头和玩具,咧开嘴,无声地笑了。
夜色渐深,他将自己新创造的“伙伴”——那个积木脑袋的娃娃,放在身边,然后小心地掰下一小块馒头,塞进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