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道里的血腥气尚未散尽。
齐昊看着昏死在地上的侯三,以及那个磕头如捣蒜的跟班,眼神里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沉静。他走到那被点碎手腕、兀自哀嚎的监工面前,俯下身。
“爷…齐爷…饶命…”那监工吓得魂飞魄散,涕泪横流。
齐昊没有说话,伸手在他颈后同样一按,哀嚎声戛然而止,矿道内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那个跪地跟班压抑的抽泣。
处理完这些,齐昊没有立刻离开。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感知四周。修炼《蚀文铸鼎诀》后增强的五感如同无形的触须蔓延开去,确认附近再没有其他气息。
他迅速动手,将侯三和另外两名监工拖到矿道深处一个废弃的、堆满碎石的分岔洞里,用石块和废矿渣粗略掩盖。做完这一切,他才看向那个几乎要瘫软在地上的跟班。
“今天的事,”齐昊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你知道该怎么说。”
那跟班浑身一颤,连忙道:“知道,知道!侯爷…侯三他们…他们自己不小心,遇到了小范围的塌方,被…被埋住了!对,就是这样!”
齐昊盯着他,直到对方冷汗浸透了后背,才缓缓点头:“记住你的话。如果让我听到任何不该有的风声……”他没有说下去,但眼神里的寒意让那跟班如坠冰窟。
“不敢!绝对不敢!”
“滚吧。”
那跟班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冲出矿道,消失在黑暗中。
齐昊站在原地,听着对方远去的、慌乱的脚步声,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知道,这种威胁只能暂时起作用。侯三的姐夫是矿上的一个小管事,名叫张奎,有些权势,绝不会轻易相信这种说辞。麻烦,才刚刚开始。
但他没有时间恐惧。怀中的断剑传来一丝稳定的凉意,仿佛在安抚他躁动的心绪。脑海中《蚀文铸鼎诀》的引气法门自行运转,将那因战斗而激荡的气流缓缓平复,融入经脉。
他弯腰,从侯三身上搜出的那个粗糙钱袋入手微沉。打开一看,里面除了几块劣质黑纹铁,还有十几枚铜钱,以及一小块约莫指甲盖大小、颜色略深、带着微弱能量波动的“精铁矿”。
精铁矿!虽然只是最下等,但价值远超普通黑纹铁数十倍,是监工们才能偶尔私藏的好东西。这大概是侯三全部的家当了。
齐昊将钱袋揣好,不再停留,迅速清理掉自己留下的痕迹,然后如同鬼魅般融入矿道的阴影,朝着家的方向潜行。他必须赶在消息彻底传开之前,做好准备。
……
黑山城,监工居住区,一座相对齐整的石屋内。
管事张奎听着下方那个浑身发抖、语无伦次的跟班讲述完“塌方”的经过,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年约四旬,身材壮硕,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是早年与荒兽搏杀留下的印记。
“塌方?”张奎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就他们三个被埋了,你屁事没有?侯三那混账,别的不行,保命的本事一流,能被小小的塌方埋了?”
“是…是真的,张管事!千真万确!”那跟班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放屁!”张奎猛地一拍桌子,实木桌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说!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齐昊那小子搞的鬼?”
他早就听侯三提过,怀疑齐昊在塌方里得了好处。如今侯三去找茬,却莫名其妙“塌方”死了,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跟班吓得浑身一哆嗦,几乎要把真相脱口而出,但想起齐昊那双冰冷的眼睛和诡异的手段,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不住磕头:“小的…小的不知道啊…当时烟尘很大,真的像是塌方…”
张奎眼神阴鸷地盯着他,半晌,才挥挥手,如同驱赶苍蝇:“滚下去!”
跟班连滚爬爬地跑了。
张奎站起身,在屋内踱步。他不在乎侯三的死活,那个不成器的小舅子死了反而清净。但他在乎面子,更在乎可能存在的“好处”。一个最低等的矿奴,竟然敢反抗,还疑似杀了监工?这简直是在打他张奎的脸!若是不能狠狠惩治,以后他还如何管理其他矿奴?
“齐昊…”他咀嚼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杀意,“看来,是留你不得了。”
他走到门口,对守卫的心腹低声吩咐了几句:“去,查清楚齐昊的底细,还有他家里有什么人。另外,让‘黑牙’准备一下,晚上跟我去棚户区‘巡查’。”
“是!”心腹领命而去。
张奎望向棚户区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在黑山城,死个把矿奴,和死只蚂蚁没什么区别。他要亲自去,看看那小子到底有什么古怪,然后,让他和他在乎的人,一起消失。
……
齐昊回到低矮的家中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母亲齐林氏和妹妹齐玥正焦急地等待着,看到他平安回来,才松了口气。齐玥点亮了家里唯一一盏昏暗的油灯。
“哥,你没事吧?我听说…听说侯三他们那条矿道好像出事了?”齐玥小声问道,脸上带着担忧。矿上的消息传得很快。
齐昊笑了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些:“没事,一点小塌方,我离得远。”他将那个钱袋拿出来,递给母亲,“娘,你看。”
齐林氏打开钱袋,看到里面的铜钱和那块精铁矿,吓了一跳:“昊儿,这…这是哪来的?”
“矿上发的抚恤,还有我以前攒的。”齐昊面不改色地撒了个谎,“娘,您拿去买点好的药材,再给小玥扯块布做件新衣裳。”
齐林氏看着儿子,眼神复杂。她感觉儿子这次死里逃生后,变了很多。眼神更亮了,身板似乎也挺拔了些,身上多了一种她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尤其是此刻,在昏暗的灯光下,儿子的眼神沉稳而坚定,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她没有多问,只是默默收好钱袋,轻轻叹了口气:“昊儿,平平安安就好。”
齐昊心中一暖,点了点头。他走到屋角,拿起那柄家里唯一的、锈迹斑斑的柴刀,默默擦拭起来。体内的气流在《蚀文铸鼎诀》的引导下,缓缓向着双臂汇聚。他知道,张奎绝不会善罢甘休,今晚,很可能就是摊牌的时候。
夜色渐深,棚户区陷入了沉睡,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和压抑的咳嗽声。
齐昊让母亲和妹妹先去里间休息,自己则抱着柴刀,坐在外间门后的阴影里,如同蛰伏的猎豹,五感提升到极致,仔细倾听着外面的任何风吹草动。
时间一点点过去。
约莫子时前后,一阵刻意放轻,却依旧没能完全瞒过他敏锐听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他家门外。
来了!
齐昊眼神一凝,握紧了柴刀。
门外,张奎带着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心腹护卫,绰号“黑牙”,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手里提着一把鬼头刀。另一个则是白天那个幸存的跟班,此刻正瑟瑟发抖地指着齐昊的家门。
“张管事,就…就是这里。”
张奎冷哼一声,给黑牙使了个眼色。
黑牙会意,脸上狞笑更盛,也不废话,后退一步,然后猛地前冲,抬起穿着硬皮靴的脚,狠狠朝着那扇薄弱的木门踹去!
“嘭!”
一声巨响,木门应声而裂,碎木飞溅!
就在门破开的刹那,一道黑影如同闪电般从门后的阴影中窜出!不是后退,而是前进!
齐昊早已蓄势待发,在黑牙踹门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瞬间,他身体低伏,手中柴刀带着一股凝聚的气流,不是劈砍,而是如同毒蛇出洞,直刺黑牙因为踹门而暴露出的胸腹空档!
这一下,快!准!狠!远超普通矿奴乃至监工所能达到的速度!
黑牙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瞳孔骤缩!他万万没想到对方不仅没躲,反而敢主动出击,而且速度如此之快!仓促之间,他只来得及将鬼头刀往回一收,试图格挡。
“嗤啦!”
柴刀的刀尖划过他的胸腹,虽然被粗糙的皮甲挡了一下,未能深入,但那股凝聚的气流却如同锥子般透体而入!
“呃!”黑牙闷哼一声,只觉胸口一闷,气血翻涌,动作不由得一滞。
而齐昊一击得手,毫不停留,身体如同泥鳅般贴地一旋,柴刀变刺为扫,直取黑牙的下盘!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再次响起!黑牙的小腿被蕴含气流的柴刀狠狠扫中,剧痛让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前扑倒。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门外的张奎和那个跟班都惊呆了!他们预想过齐昊会反抗,甚至跪地求饶,却绝没想到,一个照面,他们中最能打的黑牙就被废了!
齐昊一脚踢开黑牙脱手的鬼头刀,柴刀横在身前,站在破碎的门口,目光冰冷地看向门外的张奎。昏暗的星光落在他身上,映照出他沉稳如山的身影和那双燃烧着决绝火焰的眼睛。
夜风吹过,带着血腥味和一丝凛冽的杀机。
张奎看着倒在地上哀嚎的黑牙,又看看如同换了一个人般的齐昊,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惊怒交加,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寒意。
他知道,自己这次,踢到铁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