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三節 光落在我們肩上的那一刻
早上九點整，潮流夢工廠第一次打開鐵門。門外的空氣帶著剛被太陽烤暖的味道，街角的早餐店正在收拾油鍋，隔壁咖啡店的烘豆機發出規律的轟隆聲，一切像是剛睡醒的城市在伸懶腰。
店裡比外頭還寧靜。李薇把最後一件新上架的針織外套掛好，無意識地又抹了一遍櫃台，確認線頭沒有跑出來。她的每個動作都帶著細心，卻也藏著一絲看不見的緊張。
李芯則完全是另一個世界。她翹著腿坐在櫃台後，喝著冬瓜檸檬，兩隻眼睛像等待煙火的小朋友：「等一下會不會有 很多人？我們是不是應該準備一下迎賓詞？姐你講 ‘歡迎光臨’ 很溫柔，但我可以講得很有活力耶！」
李薇忍不住笑出來：「妳就不要嚇跑客人就好了。她話是這麼說，但心裡也偷偷期待門會不會在下一秒被推開？會不會有人第一眼就喜歡上她們花了好幾個月做出的衣服？
第一個路過的婦人從店門前停下腳步。
李芯立刻站直，像是瞬間開機：「姐！她在看櫥窗！」
結果那婦人只是整理了一下包包上的吊飾，推推眼鏡後繼續走了。「欸……她至少有往裡面瞥一眼啦。」李芯安慰自己。李薇失笑，但心裡那一絲落差仍是不可避免。
隔壁早餐店的阿姨走來，把剛炸好的小饅頭遞給她們：「新開店喔？加油啦，小女生創業不容易，多吃點。」
李芯雙手接過，眼睛亮得像早上的太陽：「謝謝阿姨！我會吃三顆補補運氣！」阿姨笑著走出去，她們的第一份「開店禮物」增添了溫度。
門口的風鈴「叮噹」一聲輕響。
李芯瞬間收起吸管，從櫃台後跳起來，像看到隱藏版寶物般精神全開。李薇也微微挺直背，深吸了一口氣。
第一位客人：帶著帆布袋的女孩
走進來的是一位穿寬鬆白襯衫、牛仔褲的女孩，素淨卻有自己的風格。她的視線在店裡繞一圈，落在那面牆上的手縫字樣「潮流夢工廠」。
「你們的店名好可愛。」她笑著說，語氣帶著輕鬆的溫度。
李芯立刻上前接待：「歡迎光臨！我們今天正式開幕，是第一天喔！」
女孩被她的活力逗笑：「難怪感覺很新鮮。」
李薇從後方走來，微微鞠躬：「妳是今天的第一位客人，謝謝妳願意進來看看。」
「那我一定要好好逛逛。」女孩說。
於是，店裡第一次出現真正的「購物聲」布料摩擦、衣架輕碰、有人在鏡子前調整衣襬。女孩試穿了一件想了很久的連帽外套，站在鏡子前左右照了照，眼睛亮了起來。
「這件好舒服……你們自己做的嗎？」
「對，我們自己打版、縫製、選布料。」李薇回答。
「那我買了！」女孩乾脆地說。
李芯整個人快飛起來：「妳是我們今天的 第一筆營收！我們會非常小心地包裝它！」
女孩笑著離開時，還回頭揮手：「加油喔！以後我會再來！」
門被輕輕關上的那一刻，店裡安靜了三秒。
然後，李芯「啊啊啊啊啊！！」地抱住姐姐轉圈。「姐！！第一筆！！！」
李薇也忍不住笑到眼眶泛熱。她把收據折得方方正正，放進櫃台最下層，像是放進一個寶物盒。
「這張要留著，當作我們第一個相信者的禮物。」
陽光漸漸升高，照在櫥窗上亮得像會發光。就在這時，四、五位高中女生成群結隊地衝進店裡。
「喔喔這裡也太可愛了吧！」
「我先拍照！我先！妳去站 LOGO 那邊！」
「欸妳看這個髮飾，是我喜歡的貓耳朵耶！」
李芯立刻變成同年齡的姊姊模式：「今天開幕打卡送小禮喔！妳們要不要試戴？這個髮夾超適合妳！」
青春的笑聲像氣泡水一樣在店裡炸開。有人試戴帽子，有人假裝模特兒拍 OOTD，有人在留言板寫下：「祝夢工廠爆紅♡」。李薇站在一旁看著這些孩子，嘴角忍不住上揚。年輕的能量，是會讓空間一起跳動的。
快接近中午，一位牽著柴犬的年輕太太經過，停下腳步。「這件洋裝好像很適合秋天的下午茶。」她指著展示架。
李薇遞上鏡子：「這款是我們自己打版的，妳穿應該會更顯氣質。」
太太在鏡子前轉了轉，柴犬乖乖坐在旁邊，尾巴輕輕搖。「很好，我買了。」她爽快地說，「改天帶朋友一起來，她也喜歡手作。」她走出去時，柴犬還回頭看了看店裡，像是在祝她們生意興隆。
李芯蹲下跟柴犬揮手：「掰掰～記得帶媽媽再來喔！」
太陽升得最高。街邊的人潮開始多起來，小店也跟著越來越熱鬧。兩位手搖飲上班族：
「哇這件落肩外套好顯瘦！」
「妳穿這件拍照給妳男朋友，他一定秒愛上！」笑聲在空間裡繞了一圈。
李芯邊介紹、邊幫忙拍照，像是活在社群的天生主播。李薇則默默記下這款外套「回頭率超高」，腦中開始分類冬季追加款式。
三位咖啡店學生：
「欸這家店就是 IG 上那個『小清新手作』吧？」
「好好看喔，我想試試那件針織上衣！」
她們試穿後一起照鏡子，像在評審彼此的穿搭。其中一位穿著淺藍針織上衣，一臉驚喜：「我從來不知道我穿藍色這麼好看！」
李芯壓低聲音對她說：「因為妳很適合柔和的顏色啦～」學生羞羞地笑，還主動說要幫店打卡宣傳。
黃心怡推門進來，揮舞著手機：「姊妹！！！我們的打卡標籤破百了！！剛才那群高中生的限動被二十幾個人轉！」
李芯震驚：「真的假的！！那我們要紅了嗎？」
心怡立刻拍照、補光、上字幕、再貼文：「不能浪費第一天的熱度！」
她像一陣風，把店裡變成即時現場。李薇則看著人流、看著標籤、看著一件件被帶走的衣服，心裡第一次有種也許……夢真的會成形。
一對母女進來買帽子
兩位情侶進來找秋冬外套
隔壁店的老闆娘帶著午休時間的員工來逛
李芯像永遠不會缺電的太陽，講話親切又自然：
「姐，這位客人適合暖色調！」
「心怡，幫她們拍一張！她們是姐妹裝模式！」
「若辰哥，櫃檯要補紙袋了！」
整家店像被青春、熱度與布料香包圍。
客流開始稍微趨緩。李芯靠在櫃檯，喝著第二杯手搖飲，氣喘吁吁：「姐……我終於感覺到人類的體力是有限的。」
李薇遞給她一杯水：「妳至少休息兩分鐘吧。」她們相視一笑。
這笑容裡，有累、有暖、有踏實，還有一種 「原來我們真的開始了」 的實感。而窗外剛好吹來一陣風。風鈴叮噹一聲。彷彿在為她們的第一個「真正忙碌的上午」畫下一個輕盈的句點。
氣氛又回到靜靜的狀態。李薇查看手機上的行事曆，記錄著今日目標銷售、待辦貼文、補貨清單。數字與表格讓她心跳有些加速，創業的第一天，是沒有任何人能預測的未知。
李芯看著姐姐繃緊的眉頭，走過去拍了拍她肩膀：「姐，睡覺的時候妳眉頭也會皺嗎？」
「沒有吧？」李薇愣住。
「有呀，妳壓力大得連夢都在算成本。」李薇被她逗得笑出來，原本的緊繃被拆解成一片溫柔的鬆動。
陽光角度開始偏斜，落在櫥窗上的光變得更亮。也在這個時間，今天的第一位真正客人推門而入。門口的風鈴響了一聲輕脆的 叮噹。她們幾乎同時抬頭，像聽見天上掉下來的奇蹟。那一刻的光，也照亮了後來整個下午的故事。
下午的陽光斜斜地照進店裡，把木質地板照得亮亮的。店裡一片慢熱的安靜，像是午休後的世界垂著睫毛。李芯趴在櫃檯後，用吸管戳著剩一半的冬瓜檸檬，語氣無限慵懶：「姐……下午會不會超沒人？」
「放心，創業第一個月，安靜是常態。」
李薇一邊整理貨架，一邊淡淡笑著，「能安靜到聽見心跳就更正常了。」
「蛤，那也太淒美了吧。」李芯坐起身，拍掉外套上的棉絮，「我們不是要大排長龍、顧客尖叫、網美拍照拍到手抽筋那種嗎？」
「妳有在看現實嗎？」李薇抬手彈了彈她的額頭。兩人笑鬧的聲音在木質空間裡散開，柔柔的、有家裡的味道。
三點不到，店門口的風鈴輕輕響起。
走進來的是一個背著托特包的年輕女生，看起來像是剛下課的研究生。她推著眼鏡，視線在店內繞了一圈，有點拘謹，但目光總會停在某些角落~手作布包、獨家剪裁的上衣、香氣淡淡的木頭展示架。
「歡迎光臨～」李芯笑得像陽光，瞬間把那女生的緊張沖散了。
「妳們的衣服……都好有質感。」那女生小聲說，像怕吵醒誰。李薇聽見這句話時，手中正在整理的一件外套差點沒拿穩。一件衣服被欣賞的瞬間，比任何一天的疲累都值得。
女生挑了一件杏色的綁帶上衣，在試衣間換上後，探出頭：「可以幫我看一下嗎？我很不會挑衣服……」
「妳其實很適合這個色系。」李薇走過去，語氣不知不覺變得柔軟，「膚色會更亮，肩線也完全撐起來。」
「真的嗎……？」女生眼尾往上翹了一點，像被人輕輕按了開關。
「真的。」李芯補上，「還亮到有發光效果喔。」女生噗哧笑了出來。最簡單的情緒，就是下午最珍貴的收銀聲。她最後帶走了那件上衣。
離開前，她問道：「我可以追蹤你們的 IG 嗎？我之後想再來……也想看看你們會做什麼新品。」
李薇愣了一秒，心底像被溫熱的水灌滿。
原來有人願意期待她們。這份期待，比任何營收都重要。
四點多，以為會無人上門的時段卻悄悄亮起光。一個騎著機車的外送員停下，在門口探頭：「不好意思……我女朋友生日，我想買個小東西。」
李芯立刻精神滿格：「送女生的話，我超會推薦！短短十分鐘，她像開啟技能樹般介紹各種選項，眼睛亮得像灑滿亮片。
最後外送員挑了手工髮束。「她平常都綁馬尾……希望她會喜歡。」
「她一定會的。」李薇送他到門口，語氣溫暖得像被夕陽染過。
外送員騎走時一直回頭看，像是捨不得這家帶著溫度的小店。店裡重新安靜下來。
李芯靠在櫃台上輕輕說：「姐，我今天突然覺得……我們真的在做一件會讓別人開心的事耶。」
李薇沒有立刻回話。她只是把吊牌繫好、把布料折整齊，指尖輕觸著那一件件「她們的夢」。她知道自己累，也知道創業會比想像更難。
但她同時知道，這是她第一次，真正覺得人生往想要的方向前進。
五點半，夕陽開始掉落。橘金色光線穿過櫥窗，一層層疊在木地板上，讓整間店像被光圍著。有位戴著耳機的女生走進店裡，是附近高中生，應該剛補習下課。
「我……我想問，有沒有那種……簡單但不會太普通的 T-shirt？」她說話很小聲，就像怕被世界聽見。
李薇挑出一件灰藍色的短袖給她。「妳喜歡舒服的質感對吧？看你一直摸棉質的衣服。」女生抬頭，有點驚訝。「姐姐妳……怎麼知道？」
「因為我以前也這樣。」李薇笑著，像在對年幼的自己講話。女生最後買下那件 T-shirt。離開之前，她說了一句很輕的話：「謝謝妳們……我第一次覺得被理解。」這句話像種子，落在某個深深的位置。
而沒有人注意到，她離開時，在外頭的街角，有人悄悄看著這家小店。那身影停了幾秒，像在盤算什麼。
傍晚的風拉起一陣布料摩擦聲。李薇抬起頭，卻只看到一群騎著腳踏車的學生笑鬧著經過。她以為自己是錯覺。夢開始時，人往往會對未知特別敏感。而那個街角的人影，會是未來第一個「競爭與壓力」的伏筆。
七點半後，客人越來越少。李芯坐在椅子上，嘴裡嚼著最後一口飯糰，手卻不停滑 IG：「姐，看！有人標記我們！今天那群高中女生拍超多！」
李薇接過手機，看著那幾張明亮的照片，她們的 LOGO、她們的衣服、她們的空間，都在陌生人的鏡頭裡變成閃亮的記憶。「真的有人……看見我們了。」她喃喃說，像不太敢相信。
八點整。兩人同時深吸一口氣，關燈、收帳、整理櫃檯。
「姐，我今天真的好開心。」
「我知道。」李薇笑著，「妳臉都快發光了。」
九點，她們走出店門，拉下透明鐵門。夜風輕輕吹過，帶著淡淡麵包香與街邊的燈光。妹妹走在前，一邊轉圈，像走在一條被星光鋪好的路上。姐姐走在後，默默看著她，心裡第一次覺得 ，也許，她們真的能讓這個夢撐下去。
那一晚，她們肩上都有光。不張揚、不耀眼，但是真實而穩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