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林安被一阵强烈的麻痹感弄醒。
手臂已经没有了知觉。
不知道什么时候，林书瑶把枕头挪开，正枕着他的手臂，脑袋还不安分地蹭了蹭。
“哥，我还要吃。”
女孩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梦话。
林安失笑。
这丫头，梦里居然还是只贪吃的小馋猫。
他轻手轻脚地把手臂抽出来，活动了一下，然后悄悄下了床。
寄人篱下，起来早了也好，正好可以帮忙做点事情，留个好印象。
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走向卫生间准备洗漱。
门虚掩着。
没多想，直接推门进去。
下一秒，林安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卫生间里，沈子衿正坐在马桶上，专注地刷着手机。
白色内裤退到了脚踝，身上只套了一件白衬衫。
赤裸的脚尖踩在拖鞋的鞋面上，一点一点地晃着。
因为这个微微弓身的姿态，胸前那颗孤零零的扣子显得岌岌可危，几乎晃花了林安的眼。
大概是还没适应这个只有妈妈和自己的家里，突然多了一个男人，她连门都没锁。
似乎是没料到门会突然被推开，沈子衿抬起头，和门口的林安四目相对。
空气凝固了三秒。
“啊——！”
一声尖叫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伴随尖叫，一阵压抑不住的水声在马桶里响起，急促又清晰。
沈子衿手里的手机没拿稳，啪嗒一声掉在了地砖上。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拉扯胸口的衣襟，另一只手慌乱地想并拢双腿，动作间反而更显春光旖旎。
林安的反应也很快，立刻转身带上了门。
“砰。”
他靠在门外的墙上，还能听到自己加速的心跳。
这栋房子住了太久女人，显然林安和沈子衿都还没适应。
门里传来一阵手忙脚乱的声音，接着是马桶冲水的巨响。
几秒后，门被猛地拉开。
沈子衿站在门口，脸颊涨得通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她头发有些乱，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林安正想开口道歉。
沈子衿抢先一个字刚出口，旁边，林安卧室的门也“吱呀”一声开了。
“你……”
林书瑶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她睡眼惺忪，头发乱糟糟的，显然也是刚醒。
“哥，早。”
沈子衿的视线，瞬间从林安的脸上，转移到了刚从他房间里出来的林书瑶身上。
然后，那道视线又刀子一样，刮回了林安脸上。
她脸上的愤怒和羞恼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鄙夷和恶心的表情。
那是一种看臭虫的眼神。
林安觉得，自己必须解释一下。
“那个，衿衿，你听我解释……”他举起一只手，试图组织语言。
“呵。”
“解释什么？”
沈子衿打断了他的话，顾不上拖鞋，赤着脚踩在地板上，一步步向他走来。
她的个子很高挑，几乎要与林安平视。
“解释你为什么在我姐姐死后三年，带着你的拖油瓶妹妹，堂而皇之地住进我家？”
“解释你是不是觉得，我姐姐和爸爸死了，这个家里的女人你就可以随便挑了？”
话语尖锐，字字诛心。
“子衿，不是你想的那样。”林安的胸口有些发闷。
“那是哪样？”
沈子衿逼近到他面前，抬起头，眼眶泛红。
“林安，你真虚伪。”
“你如果真的对我姐姐有半分愧疚，你就应该在她出事那天，跟着她一起去死！”
“而不是昨天突然跑来这里，鸠占鹊巢，干些畜生事情！”
林安的心被狠狠刺了一下。
愧疚。
这三年，这个词像跗骨之蛆，日夜啃噬着他。
如果那天，他陪在沈子佩身边……
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看着眼前这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漂亮脸蛋，林安无言以对。
沈子衿似乎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她用肩膀狠狠撞了林安一下，径直走向厨房。
那一下力道不小，撞得林安一个趔趄。
厨房里传来水流声。很快，沈子衿端着一杯水走出来，路过林安时，连眼角的余光都吝啬给他。
又是“砰”的一声，她把自己关回了房间。
“哥？”林书瑶拉了拉他的衣角，仰着头，脸上还带着没睡醒的迷糊。
林安回过神。“没事，去洗漱吧。”
林书瑶点点头，进了卫生间。
林书瑶洗漱完，也默默回了自己的房间，没一会儿，里面就传出电脑开机的声音。
偌大的客厅只剩下林安一个人。
今天还在请假，不用上班。
他拿起手机看了看，决定出门一趟。
家里还缺两个电风扇，顺便再买点中午的菜。
闷热的夏夜，不能开空调的情况下，没有风扇根本睡不踏实。
刚走到玄关换鞋，夏岚的房门开了。
她穿着一身得体的职业套裙，金色的长发盘在脑后，看起来干练又精神。
似乎早上的吵架，并没有影响到这位都市丽人丈母娘。
“小安，要出门？”
“嗯，去买两个风扇，再买点菜。”
“正好，我等下要去给学生上课，午饭就不回来吃了。”夏岚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他，“家里的开销，以后就用这张卡，密码是子佩的生日。”
林安接过卡的手停了一下。
“岚姨，我……”
“拿着。”夏岚把卡塞进他手里，语气不容拒绝，“我们是一家人。”
她说完，又从鞋柜里拿出一串钥匙。
“这是家门和车钥匙，你拿着。你沈恒叔留下的那辆车，一直停在下面，你要是用就开去，总放着容易坏。”
林安默默收下钥匙。
回来的时候，家里静悄悄的。
林安把新买的两台风扇分别装在自己和妹妹的房间里。
林书瑶的房间窗帘拉着，只有电脑屏幕的光在闪烁，她戴着耳机，似乎在看动漫，对外界毫无反应。
午饭，林安做了三菜一汤。
番茄炒蛋，清炒时蔬，还有一盘糖醋虾仁。
林书瑶很准时地从房间出来，乖乖坐在餐桌前。
沈子衿的房门依旧紧闭。
林安盛好一碗饭，每样菜都夹了一些，端到她房门前。
他敲了敲门。
“子衿，吃饭了。”
里面毫无动静。
“饭我放门口了，记得吃。”
说完，林安转身回了餐厅。
这顿午饭，只有他和林书瑶两个人。
收拾碗筷的时候，林安走到沈子衿门口看了一眼。
发现碗筷就放在门边的地上，里面的饭菜吃得干干净净。
一下午，林安都窝在沙发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刷着手机，回复着工作群里的消息。
下午四点多，沈子衿的房门终于开了。
她换了一身衣服，黑色的吊带背心，破洞的牛仔热裤，脚上踩着一双马丁靴。脸上画着精致的妆，那头红发扎成一个高马尾，整个人看起来张扬又叛逆。
她径直走向玄关，看都没看沙发上的林安一眼。
“你要出去？”林安还是问了一句。
沈子衿换鞋的动作顿住，回头看他，嘴角勾起一丝嘲弄。
“怎么？林先生现在是我监护人了？”
林安没说话。
“管好你妹妹就行了。”沈子衿扔下这句话，摔门而出。
林安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也起身下了楼。
他找到了夏岚说的那辆车，一辆黑色的老款大众，车身上落了薄薄一层灰。
他发动车子，开去附近的加油站，把油箱加满。
这辆车，沈恒叔经常用来载着苏子佩和自己出去游玩。
现在，两个人都不在了。
傍晚，夏岚疲惫地回到家。
“小安，饭吃了吗？”
“还没。”
夏岚换了鞋，走到客厅，随口问了一句：“衿衿呢？”
“出去了。”
夏岚的动作停住，脸上的倦意更深了。“又出去了？”
林安点头。
“这孩子……”夏岚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无力感，“这个暑假，她天天晚上往外跑，有时候还喝得醉醺醺地回来，马上就要高考了，她一点都不上心。”
“我说她两句，她就跟我吵。上次我们大吵一架，她半个月没和我说一句话。”
夏岚坐在沙发上，揉着额头。“我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了。”
空气安静了几秒。
“她一般会去哪里？”林安忽然问。
夏岚抬起头，想了想。“听她说好像是城西那边的一个烧烤店，叫福串串。”
林安站起身。
“岚姨，晚饭不用准备我的了，你和瑶瑶先吃。”
他拿起车钥匙，走向门口。
“小安，你……”
林安没有回头，只是留下一句话。
“我去找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