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拉看着眼前这个白发蓝眸、茫然无措的少女,声音温和的安抚她:“来,孩子,到这里来。”她牵着白芷冰凉的手,引着她绕过那张巨大的、堆满书籍和羊皮纸的长桌,来到厨房旁一个小小的房间。
这是一间客房,床上铺着干净的棉垫和绣花靠枕,旁边还有一个精致的小梳妆台。
“你一定累坏了,也脏坏了。”艾拉的语气里带着自然而然的怜惜,“先好好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服,然后睡一觉。等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艾拉走到壁炉旁,用火钳夹出几块燃烧着的木炭条,放入旁边一个石砌灶台。她从大陶缸里舀出清水倒入锅里,然后,伸出纤细的手指,在空中优雅地划出几个闪烁着微光的复杂符文。
一股柔和的、带着水汽的微风凭空出现,环绕着灶台,高效地将热量吹向锅底。几分钟时间,锅里的水就开始冒泡、沸腾。这是序列七法师对气与水元素精细操控的体现,远非亚伦那种野路子可比。
艾拉准备好一个浴桶,试好水温,又拿出柔软的毛巾和一瓶薰衣草香味的肥皂。她转过身,对一直呆立原地的白芷露出温柔的微笑:“来吧,孩子。把那些脏衣服脱掉,让不好的经历随泥污一起洗掉。”
她上前,耐心而轻柔地解开那件破烂白裙上仅存的几颗纽扣。她的动作小心翼翼,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我的女儿,莉娜,今年十四岁了。”艾拉像是闲聊般轻声说着,试图分散女孩的紧张,“她和你差不多高,只是更健康一些。在镇上的神学院学习,只有放假才回来。你待会儿穿的衣服就是她去年留下的,应该合身。”
肮脏的衣裙滑落在地。一具苍白、瘦削却异常光滑的少女躯体暴露在空气中,皮肤如上好的白玉,看不到任何应有的伤疤或老茧,之前扭伤红肿的脚踝也只剩下极淡的痕迹,光滑得不可思议。
艾拉扶着她进入温暖的水中,拿起肥皂,细腻的泡沫温柔地覆盖在女孩的肩膀和背上,揉开紧绷的肌肉,让少女放松下来。水温恰到好处,薰衣草的香气令人放松。白芷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闭上了眼睛,将自己完全交付给这片温暖和身后温柔的手。
艾拉仔细地为她清洗长发,按摩头皮。“你这头发真漂亮,像月光下的初雪。”她称赞道,语气中有一丝怀念,“莉娜的头发又长又密,但只是普通的棕色,给她洗头时可没你这么乖。”
洗净擦干后,艾拉拿出一套浅黄色连衣裙和白色衬衣。“来,抬手。这是莉娜的旧衣服,你可能穿着有点小,先将就一下,过几天我再给你买新的。”
柔软的布料包裹住身体,带来一种温暖舒适的安全感。白芷低头看着身上干净的新衣,又看向角落里那堆肮脏的破布,回忆起这两天在森林里的无助和危险一种由感激而产生的酸涩而陌生的情绪涌上眼眶。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放在她湿漉漉的白发上。艾拉的手悬停片刻,一股温暖干燥的微风凭空出现,轻柔而高效地拂过她的长发,迅速将水汽带走。
白芷惊讶地睁大了蓝眼睛。这就是魔法吗?
“好了,”艾拉收回手,仿佛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微笑道,“现在,去躺下好好睡一觉吧,小芷。等你醒来,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的。”
她的目光慈爱而深邃,没有解释,也没有追问,只是用一种包容的沉默接纳了所有的疑问和恐惧。白芷在那样的目光中,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懈,沉重的疲惫感袭来。她几乎是刚一躺倒在柔软的床上,就立刻沉入了一场无梦的睡眠,呼吸变得悠长而平稳。
艾拉静静站立,注视着她熟睡的容颜,目光扫过那光滑的皮肤和纤细的脚踝。她轻轻抱起少女,调整一下睡相,为她盖上一张柔软的羊毛薄毯,然后才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将宁静还给沉睡的女孩。
第二天清晨,一个清脆、明亮、充满活力的声音如同银铃般炸响,彻底打破了屋内的宁静:
“妈妈!我回来啦!我可是赶了整整一天的路回家的!你绝对猜不到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加布太太亲手烤的蜂蜜奶油松饼!还冒着热气呢!”
紧接着是一阵“叮叮当当”的盘碟碰撞声。
“莉娜?!”艾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错愕,“我的小甜心,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离学期结束不是还有两周吗?”
“哎呀,神学院要搞什么‘圣光什么什么’的活动,就把我们低年级的都赶回来啦!”名叫莉娜的少女语速很快,带着抱怨和撒娇,“说是让我们提前放假,其实就是嫌我们碍事!”
一阵轻快急促的脚步声直奔厨房而来。
“嘘——!小声点,莉娜!”艾拉压低声音提醒,“我们有客人。”
脚步声在门外戛然而止。短暂的、充满探究的寂静笼罩下来。
然后,那只鲁莽的小手“哗啦”一声拉开了门把手。刺眼的光线涌入,正在睡懒觉的白芷被惊醒,微微睁起了眼。
“好吵呀,好困,不想醒来…”白芷小声嘀咕着,向光亮处看去。
在朦胧的视线中,站着一个和她年纪小一些的少女。深棕色的长发扎成高高的马尾,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身上穿着精致的深蓝色神学院制服,脚上是锃亮的小皮靴。她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好奇,一双棕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哇哦!”莉娜看清白芷的模样,嘴巴张成了可爱的O形,脱口而出,“妈妈,她……她是谁啊?是……是你在森林里捡到的……雪精灵吗?”
“莉娜!”艾拉的声音带上一丝严厉,她上前一步,将女儿拉到自己身后,挡在了白芷和那道好奇的目光之间。“抱歉,小芷,吓到你了。”她对白芷歉意地笑笑,然后转向女儿,“这是我女儿莉娜,刚从神学院回来,总是毛毛躁躁的。莉娜,这位是白芷,需要在我们家暂住一段时间。”
“你好呀!白芷!”莉娜却从母亲身后探出半个身子,脸上绽开阳光般灿烂的笑容,用力地挥了挥手,“我叫莉娜!很高兴认识你!”她的声音清脆响亮,充满了不容忽视的热情。
她完全没在意母亲的警告,兴冲冲地将桌上的盘子递过来,上面放着一块金黄酥脆、淋着晶莹蜂蜜和融化奶油的松饼,诱人的甜香瞬间弥漫开来。
“对了,你饿不饿?一定饿了吧?要不要尝尝我带回来的蜂蜜奶油松饼?可好吃了!”
浓郁的甜香钻入鼻腔,白芷空荡荡的胃立刻发出一声清晰而尴尬的“咕噜”声。
莉娜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得意了。艾拉无奈地扶住了额头,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白芷看着眼前笑容灿烂的莉娜,又看了看那块诱人的松饼,最后望向一旁温和而略显无奈的艾拉。森林、野兽、怪物似乎都暂时远去了,一个全新的、嘈杂的、充满生机的世界,进入了她的生命。
“你好,莉娜,很高兴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