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沈小姐的话。”
方才送打包盒进来的服务员正解释林晖先前出去十分钟的动向。
“那位先生去卫生间的途中确实来过前台，他没做别的，只是向收银员确认了今晚这桌的餐费总额。”
“然后.....又请我们的收银员为他兑换了五百元的现金。”
服务员详细汇报完毕，退后一步，等待着指示。
李老师原本红润的脸直接涨成猪肝色。
原来，那个小子早就做好了拂袖离去的打算。
五百块简单换算了下，恰好是他吃的那几样饭菜钱。
离开包厢的十分钟不是去上厕所，而是去为提前退场准备筹码！
“知道了。”
沈软软坐在少年刚刚的位置上，没有动怒的迹象，“你下去吧。”
服务员正准备躬身退下。
一旁的李老师却从那柔婉的话语中听出山雨欲来前的恐怖宁静。
他咬着牙，压低声音嘶吼道，“去，把你们这儿最好的啤酒给我.....给我搬一箱啤酒进来！要冰的！”
服务员不敢怠慢。
很快，冰啤酒被送了进来。
等包厢的门再次被关上。
“噗通”一声。
李老师双膝跪地，额头抵着地面。
“大小姐.....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用，我把事情办砸了！”他涕泪横流，不停道歉。
沈软软似是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也没有看到他的动作。
拿起那双属于林晖的筷子。
夹着一块对方刚才吃过的糖醋里脊，如同在品尝什么绝世佳肴般慢慢送入口中。
酸，甜，还有.....少年唇舌触碰过的味道。
李老师见状，脸上的惊恐之色更甚。
他知道，大小姐这种沉默比任何雷霆震怒都来的可怕。
粗暴撕开纸箱，抓起一瓶泛着水珠的酒瓶，闭上眼，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自己的额头砸了下去。
“砰！”
一声玻璃碎裂的沉闷巨响。
深褐色的啤酒泡沫混合鲜血顺着额角流淌。
玻璃碴子碎的满地都是。
沈软软咀嚼的动作不停，慢条斯理地夹起另一道菜。
李老师看到她毫无反应，心中的恐惧攀升到了顶点。
他扔掉手中半截碎瓶，又从箱子里拿出完好无损的酒瓶。
“砰！”
第三瓶。
“砰！”
.....
沈软软吃着饭菜，动作优雅端庄，那令人牙酸的撞击声诡异般有种伴餐音乐之感。
直到第六瓶啤酒在李老师头上应声而碎。
他满脸是血，身体摇摇欲坠，几乎要支撑不住的瘫倒在地。
沈软软终于放下筷子。
她拿起林晖用过的餐巾擦拭嘴角，偏茶色的杏仁眼落在了那个血肉模糊的头颅上。
“李老师，他刚才，喝的是什么？”
声音依旧是那么的和煦，那么的温婉。
李老师正处于头晕目眩之中，强忍住痛楚回答。
“是...是服务员送来的，鲜榨橙汁......”
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瞳孔因为某个恐怖念头骤然收缩。
他明白了，他终于明白了。
难道...大小姐的意思是，往那个小子的橙汁里，加点......料？
一股比额头皮肤碎裂更刺骨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自己怎么就这么蠢！
沈软软看着这副幡然醒悟的蠢样，神色平静。
“既然，他已经明确表示了不碰酒精，那为什么就不懂得换一种更柔软，更不易被察觉的方式...去‘感化’他？”
对方语塞住。
“身为要带领团队走向省赛的竞赛老师，你最后的施压方式是什么，得意面生?你才和林同学相处多久，这种典型的逻辑违和错误，你当时有经过大脑思考吗？”
“大小姐，我...我......”
“李老师。”轻柔的低语中掺杂着淡淡失望。
“不懂得变通的工具，是很容易被淘汰的，这一点，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他彻底慌了。
顾不上满脸的血污和剧烈的疼痛，手脚并用地爬到沈软软脚边
重重将自己的额头磕在了坚硬地板上。
“咚！咚！咚！”
骨头与大理石碰撞的声音在奢华包厢里规律地回响。
“对不起，大小姐，是我蠢！是我该死！我再也不敢了！求大小姐再给我一次机会！”
半晌，在李老师磕得快要昏厥过去的时候。
沈软软才再次缓缓开口。
“比起张明翰，你，勉强算条能用的狗。”
听到这句话，李老师的身体剧烈颤抖。
张明翰，那个曾经负责竞赛小组的张老师。
他比谁都清楚，老张兢兢业业，教学能力出众，眼看就要被评为年度优秀教师了。
结果呢？
就因为破坏了大小姐的“雅兴”，如今被一纸调令发配到鸟不拉屎的山区，做所谓的支教。
至今杳无音信。
无比深重的恐惧缠上心脏。
李老师整个人抖如筛糠，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完整。
“没有下次了。”
沈软软没有说后果会是什么。
李老师心里也清楚，那个后果绝对比去山区支教要可怕一万倍。
她站起身。
拿起自己的书包，再也没有看那个瘫软如烂泥的男人一眼，径直离去。
...
劳斯莱斯幻影行驶在南华市流光溢彩的夜色。
沈软软靠在冰凉车窗上，玻璃的寒意渗入她滚烫肌肤。
身上衣物像是长满了尖刺的刑具，每次呼吸随着布料纤维摩擦着身体各处。
尤其在车辆轻微颠簸中带来阵阵的不适。
可这些，远远比不上那股从心底深处蔓延开来的冰冷屈辱感。
‘我作业还没写。’
‘作业......’
为了林晖，她精心布局，调动资源，不惜亲自下场陪着没用的蠢货演戏。
可对方呢？
用五百块钱和一句“作业还没写”，就将自己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安排全部轻描淡写地踩在脚下。
凭什么？
凭什么你可以如此轻易地...
又如此理所当然地.....
把我为你精心准备的一切都弃如敝履？
在你眼里，我沈软软，连那些枯燥无聊的作业都比不上吗！
目光空洞的看着模糊光影从眼前飞速掠过。
外界任何的白噪音已经听不见了。
她现在的世界里，只剩下刺耳蜂鸣。
“大小姐，您没事吧？脸色看上去有点差。”
司机的声音将沈软软从一片空白深海中打捞上来。
她这才发现车子已经停到楼下。
恢复平时温柔得体的模样，完美表情管理再次上线。
“没事，只是有点不舒服，想休息了，王叔你早点回去吧。”
...
位于顶层的复式公寓。
玄关处感应灯自动亮起，照亮了空无一人的客厅。
她没有和父母住。
因为这里，是只属于自己绝对私密的王国。
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大小姐，您请吩咐。”
“学校附近那家品味轩。”沈软软轻声下达指令。
“最晚，明天放学之前，我不想再在那个位置看到它，换成什么都行，甜品店，或者书店，都可以。”
“是，大小姐.....请问那家店有什么地方冲撞到您了吗？”
“没什么。”
来到落地窗前，望向外面璀璨的夜景，“只是单纯的，不喜欢罢了。”
挂掉电话。
她赤着脚，走上通往二楼卧室的旋转楼梯。
“咔哒。”
关上房门，整个世界被隔绝在外。
现在的时刻，所有伪装轰然崩塌。
背靠门板，身体一点点滑落，最终颓然坐在了羊毛地毯上。
脸颊埋进双膝之间。
双臂紧紧抱住自己，身体止不住的瑟缩抖动。
没有哭泣，没有声音。
只有源于极度羞愤后痉挛般的战栗。
不知过了多久，她抬起头，扫过这个被精心布置过，看上去完美无瑕的房间。
简约昂贵的原木家具，色调统一的织物，摆放整齐的书籍......
目之所及，皆是整洁，干净，有序。
就像.....她一直以来努力维持的自己。
沈软软站起身，动作僵硬地来到衣帽间。
脱去身上那件沾染餐厅油烟味的校服以及内衣内裤，扔进专门处理废弃衣物的垃圾桶里。
赤.裸的身体暴露在微凉空气中，激起细密的鸡皮疙瘩。
走进浴室。
巨大的镜子里映照出年轻而丰腴的女性娇躯。
纤细的脖颈，平坦的小腹，奶白的肤色，笔直的双腿，还有.....呈现出完美水滴形状，大小适中的胸部。
这是许多女性艳羡的资本，也是她引以为傲的一部分。
可此刻，沈软软看着镜中自己，眼神里是彻骨的厌恶。
好似这具身体就是她所有屈辱的根源。
拧开淋浴开关，没有等待水温升高。
“——！”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咬着牙没有躲开，反而扬起脸，任由冰冷密集的水柱兜头浇下，冲刷。
拿起旁边的的手工皂，近乎粗暴地开始用力擦洗。
从脖颈，肩膀，再到手臂......仿佛要将一层皮剥下来。
泡沫越来越多，她却毫不停歇。
或许只有这样，才可以将所有属于“失败”的气息彻底处理干净。
沈软软洗了很久。
直到全身肌肤因过度摩擦泛起不正常的红色。
直到冷冰冰的水流再也无法压下身体内部重新燃起愤怒屈辱的火焰。
关掉淋浴。
她裹着浴巾，回到铺着真丝床单的圆形大床上。
没有擦拭的头发濡湿枕头，触感冰凉。
睁着眼睛，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灯折射着窗外城市灯火，在她无神的瞳孔里映出无数细碎光斑。
“林晖......”
干涩喉咙里吐出那个让她爱恨交织的名字。
这个名字就像是一把钥匙，开启了她身体最深处的开关。
混合着毁灭欲和占有欲的猛烈浪潮从体内升腾。
那是比单纯欲望更为黑暗，也更为暴虐的情感。
沈软软不再颤抖，脑子里那些混乱于此刻凝聚成一个冰冷且清晰的念头。
——将他弄脏。
不是在充满爱意的期待中，与所爱之人共享鱼水之欢
而是在无尽恨意的现实里，要让那个高高在上的他彻底拖下来，踩进泥里。
让他也尝尝这种被碾碎，被无视，被当成垃圾的滋味。
沈软软解开浴巾，蜷缩起身体......
将自己包裹在薄被之下
闭上眼睛。
脑海中浮现的是他面无表情的脸。
是他说着“我作业还没写”时无精打采的寡淡眼神。
恶魔挣脱囚笼，占据了理智。
为什么?！
“啊.....林晖...林晖.......”
你为什么.....用这种方式来羞辱我！！！
晶莹的泪水在眼角滑落。
沈软软如同被抛弃的幼兽，一遍遍呼唤她的名字，深深掐进皮肤，渗出血痕。
脑海里少年事不关己的样子慢慢变成了一幅幅.....惩罚他的画面。
她用她超越常人的力量，将他死死禁锢在身下。
扯开他永远带着淡淡柑橘清香的校服，在他冷白干净的肤色上，留下自己的痕迹。
她要咬他，要掐他。
让他哭泣，让他求饶，让他总是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第一次.....只倒映出她一个人的疯狂身影。
“老公...我的林晖.....老公.......”
她像是在发烧说胡话。
又像是在下达恶毒的诅咒。
“吻我...吻我好不好......”
寂静房间里断断续续响起带着哭腔的破碎呻吟声。
她不愿再去分辨幻想与现实。
她只想在这片她个人的私密空间里，在这片属于她的角落里，完成一场对他迟来的，可悲的......凌迟。
占有你，我只想占有你。
你是我的
只能是我的
必须是我的！
林晖...林晖.....林晖！！！
无尽黑暗的幻想里，沈软软呜咽着，她闭着眼睛，心却在痛苦与执着中沉沦。
林晖.....求我，让你求我。
哪怕一次.....全部...都给我...回应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