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瑟兰王国的首都,宛如一颗镶嵌在翠绿山谷中的珍珠。而在城市之巅,傲然矗立着温德米尔家族的白色城堡——圣辉堡。
在上堡区的露台,晚风带着蔷薇与远山的清冷气息拂过。十七岁的阿拉斯托凭栏而立,她黑色的短发被风轻轻撩动,左耳后的发丝下,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她的双眼,是温德米尔家族最著名的异色瞳——左眼如盛夏晴空般湛蓝,右眼则像最纯净的琥珀般金黄。
但此刻,这双美丽的眼睛里没有映照出脚下万家灯火的辉煌,也没有星空初现的璀璨,而是全部聚焦在她手中那个精致的小玩偶上。
玩偶有着与她一样的黑色短发,穿着粉色的丝绸连衣裙和同色的小皮鞋。最特别的是它的眼睛,左眼琥珀黄,右眼冰蓝——与艾莉西亚自己正好相反。这是她前几天才让宫廷匠人按照她的描述制作的。
她看得如此出神,以至于一只穿着蓝色小马甲、名叫索林的小刺猬灵巧地跳上她的肩头,用湿润的鼻尖蹭了蹭她的脸颊,她也浑然未觉。
指尖轻轻拂过玩偶的脸颊,艾莉西亚的思绪飘回了很久以前,那个阳光明媚却又命运交错的下午……
(视角转换)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
那是七年前的艾瑟兰,阳光同样灿烂,却照不进贫民区“锈水巷”的昏暗与潮湿。
一个瘦小的女孩蜷缩在巷角的阴影里,怀里紧紧抱着一袋刚刚从市场偷来的,或者更可能是捡来的有些干瘪的苹果。她同样是一头乱糟糟的黑色短发,为了不让头发挡住视线,她习惯性地将左侧的头发别到耳后,露出与艾莉西亚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庞。只是她的眼睛——左眼湛蓝,右眼金黄。
她身上套着一件几乎能把她装进去的、脏兮兮的宽大白色旧衫,衬得她更加瘦骨嶙峋。她没有名字,或者说,她早已忘记了自己是否曾有过名字。周围的人叫她“小影子”,或者干脆就是“喂”。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沉默地走在散发着霉味和垃圾气味的小巷里,像一道无声的幽灵。
与此同时,在巍峨的圣辉堡内,开阔的皇家花园中。
年仅十岁的小公主艾莉西亚,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色蕾丝连衣裙,肩上是象征王室身份的蓝色天鹅绒小披肩,正开心地牵着母亲伊莎贝拉王后的手散步。她笑容灿烂,如同最明媚的阳光,异色瞳在日光下闪烁着无忧无虑的光芒。
除了眼睛的颜色和截然不同的衣着气质,这两个女孩的样貌,出奇的一致,宛如镜子的内外。
突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打破了锈水巷的寂静。
“在那里!那个小贼!”
几名身穿银甲的王室侍卫出现了,他们高大的身影几乎堵死了狭窄的巷口。他们是来巡查贫民区治安的,而抱着苹果的“小影子”无疑成了最显眼的目标。
女孩惊恐地蹲下身,将头深深埋进膝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仿佛这样就能从世界上消失。苹果滚落一地,沾满了泥污。
侍卫们围了上来,冰冷的铠甲反射着从高楼缝隙透下的微弱光线。
而在城堡花园里,艾莉西亚发现了一只误入的小刺猬。它似乎并不怕人,黑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她。艾莉西亚惊喜地蹲下,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抚摸它背上坚硬的刺。出乎意料地,小刺猬舒服地眯起了眼,任其抚摸。阳光洒在一人一兽身上,温暖而祥和。
就在这时,锈水巷的阴影中,异变突生!
蜷缩着的“小影子”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在她左侧下颌线附近,一种仿佛拥有生命的、粘稠的黑色物质,如同藤蔓般悄然浮现,并迅速蔓延!
“啊——!”剧痛让她无法再保持沉默,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那黑色物质如同活物,贪婪地向上攀爬,瞬间吞噬了她的整个左眼!原本湛蓝色的眼球消失不见,只剩下令人心悸的眼白和周围迅速泛红、充血的眼眶!黑色的物质继续在她左半边脸颊蔓延,形成诡异的花纹。
女孩因这非人的痛苦在地上翻滚、哀嚎。
城堡内,夜晚降临。伊莎贝拉王后正陪着艾莉西亚在寝宫里。温暖的烛光在床头跳跃,母女俩挤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一起翻阅着一本厚厚的、带有精美插图的故事书。王后温柔的声音讲述着英雄与巨龙的故事,艾莉西亚依偎在母亲身边,指着插图发出惊叹,空气中弥漫着温馨与安宁。
另一边,锈水巷的悲剧还在上演。
在极致的痛苦中,“小影子”的背部,一对诡异的翅膀猛地撕裂了旧衫,伸展出来!那并非鸟类或蝙蝠的翅膀,而是由纯粹的黑暗能量构成,形态如同撕裂夜空的闪电,没有羽毛,只有实质化的黑暗。翅膀的末端是纯粹的墨黑,越靠近女孩身体的部分,颜色越深,直至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深红色。她的左眼(此刻已是眼白)发出了危险而诡异的红光。
侍卫队长脸色一变,显然对此有所准备。他迅速从腰间的皮囊中取出一支特制的金属针管,里面荡漾着一种泛着微光的乳白色液体。
“按住她!”
几名强壮的侍卫立刻上前,不顾女孩的挣扎和翅膀的挥击,死死将她制住。队长找准时机,将针头精准地刺入了她脖颈的血管。
乳白色液体被迅速推入。
仿佛冰水浇入沸油,女孩体内狂暴的黑暗能量遇到了克星。黑色物质蔓延的速度明显减缓,然后开始一点点退缩,左眼的红光也黯淡下去。剧烈的挣扎变成了无力的抽搐,最终,女孩失去了意识,瘫倒在地。
侍卫队长松了口气,抹了把汗:“把她带回去,关进地牢最深处的‘静默囚室’。加强看守。”
“是!”
当侍卫将昏迷不醒、衣衫褴褛的女孩像货物一样抬走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她残存的意识里,除了痛苦,还烙印下了阳光下公主抚摸刺猬的那一幕温暖——那是与她所处地狱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世界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