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眠谷地,因其终年弥漫着仿佛能让时间凝滞的静谧雾气而得名。当莉希(艾莉西亚)跟着凯尔和几名氏族战士赶到时,雾气正浓,如同乳白色的轻纱笼罩着山谷,让一切都显得影影绰绰,极不真实。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血腥、焦糊(那是能量灼烧的痕迹)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本能感到不安的气息。莉希的心跳得飞快,某种强烈的预感攫住了她。
他们在一处靠近溪流的洼地找到了那个昏迷的身影。
她蜷缩在潮湿的落叶和苔藓上,像一只被遗弃的幼兽。身上穿着破烂不堪、依稀能看出原本精致裁剪的深色衣裙——那绝不是森林居民或普通旅人的装束。裸露的皮肤上布满擦伤和淤青,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左侧脸颊和下颌线上,那如同拥有生命般盘踞、蜿蜒的黑色物质纹路,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散发着不祥的幽光。
她的黑色短发被汗水和露水打湿,黏在额角和脸颊。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而急促。
是阿拉斯托!
真的是她!
莉希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呼吸。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如此狼狈,如此脆弱,与她记忆中最后那个在月光下决绝地将身份赋予自己的身影,以及更早之前地牢里那个狂暴的存在,都截然不同。
“她……”莉希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她强迫自己冷静,用上了在氏族里学到的观察力,“她伤得很重。”
凯尔蹲下身,绿色的眼眸锐利地扫过阿拉斯托,他的目光在那黑色的纹路上停留了片刻,眉头紧锁。他没有贸然触碰,只是仔细检查着她身上的伤口和周围的环境。
“不是野兽的抓痕,也不是普通的武器伤。”凯尔的声音低沉,“有……能量残留的味道。很混乱,很强大。” 他抬起头,看向莉希,眼神深邃,“你认识她。”
这不是疑问句。
莉希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承认?否认?在这位敏锐的狼族少年面前,任何谎言都可能显得苍白。
就在她犹豫的瞬间,阿拉斯托的身体突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她左眼的眼皮颤抖着,似乎想要睁开,但那混沌的眼白只是显露了一瞬,便又被痛苦淹没。她皮肤下的黑色纹路仿佛受到了刺激,微微蠕动起来,散发出更浓烈的、令人心悸的气息。
周围的氏族战士立刻警惕地后退半步,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脸上露出明显的厌恶和恐惧。
“是‘影魇’的气息!”一个年轻战士低呼,“她会带来不详!”
“凯尔,我们不能收留她!”另一个战士也附和道,“把她交给王国的巡逻队,或者……或者让她自生自灭!”
莉希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看到凯尔脸上露出了犹豫的神色。灰狼氏族与世隔绝,对王国的“月黯”、“影裔”之说本就抱有复杂的观感,如今一个活生生的、散发着强大黑暗力量的“影魇”出现在他们面前,引起排斥和恐惧是必然的。
“不!”莉希几乎是脱口而出,她上前一步,挡在昏迷的阿拉斯托身前,尽管她的身体也在微微发抖,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她……她不是怪物!她是我……是我很重要的人!她需要帮助!”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阿拉斯托被抛弃,或者落入追兵手中!尤其是现在,在她可能窥见了家族秘密的一角之后。
凯尔沉默地看着她,又看了看地上痛苦蜷缩的阿拉斯托,最后目光扫过周围紧张的族人。他绿色的眼眸中闪过挣扎。收留这个明显带着巨大麻烦的“影魇”,无疑会给氏族带来风险。但莉希的坚持,以及他内心某种模糊的、对古老盟约的残存记忆,又让他难以决断。
“凯尔,”莉希的声音带着哀求,也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属于公主的威严,“请相信我一次。她不会伤害你们,至少……在她清醒的时候不会。我们需要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这很重要!这可能关系到……关系到你曾问过的,‘温德米尔’的秘密!”
“温德米尔”这个词,让凯尔的瞳孔微微收缩。他再次低头看向阿拉斯托,目光落在她那张与莉希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上,以及那双即使紧闭也隐约能看出轮廓的异色瞳位置。
双生子……光与影……古老的盟约与背叛……
最终,凯尔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决定。他站起身,对周围的战士命令道:“今天看到的一切,不许对外透露半个字。把她抬到我的备用帐篷去,小心点,别直接触碰她的皮肤。去请巫医婆婆过来,就说……就说有重伤的旅人需要救治,让她带上最好的草药和安魂香。”
战士们面面相觑,但出于对凯尔(老族长孙子和默认的下一代领袖)的信任和服从,他们还是依言行动起来,用带来的皮毯小心地将阿拉斯托抬起。
凯尔则看向明显松了口气、却又更加担忧的莉希,沉声道:“莉希,你跟我来。在我们弄清楚她是谁,以及她为什么会带着‘影魇’的力量出现在这里之前,你必须要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一切。包括……你真正的身份。”
他的目光锐利,仿佛能穿透她所有的伪装。
莉希知道,摊牌的时刻,到了。为了救阿拉斯托,她必须说出部分真相,并承担随之而来的所有不确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