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东区,光耀神殿前的广场,此刻已沦为信仰与恐慌交织的漩涡。
神殿高大的白玉石阶上,大祭司埃克托尔身披绣满金色日轮纹样的祭袍,手持镶嵌着硕大光耀石的法杖,苍老的面容因激动而扭曲,声音通过某种扩音法术,洪钟般回荡在广场上空:
“信众们!温德米尔的子民们!看啊!看看这被玷污的天空!”他高举法杖,指向那平衡的、如同永恒黄昏的天幕,“永恒的光明何在?是阴影!是那从地牢爬出的魔女,用她污秽的力量遮蔽了太阳,蛊惑了我们纯洁的公主,窃取了象征王权的神圣徽记!”
人群躁动着,一张张脸上写满了茫然与恐惧。他们世代生活在“日冕”的光辉下,这突如其来的“昏暗”,即使并不黑暗,也足以让他们感到不安。埃克托尔的话语,如同火星落入干柴。
“她将带来永夜!她的影子会吞噬我们的孩子,扭曲我们的灵魂!”埃克托尔声嘶力竭,“我们不能屈服!为了温德米尔的荣耀,为了真正的光明!拿起你们能拿起的一切,守卫神殿,净化王都!直到真光重临!”
“净化王都!迎回真光!”被煽动起来的狂信者和部分被蒙蔽的城防军举起武器和临时找到的棍棒,齐声呐喊,声浪一波高过一浪。骚动开始向暴力演变,有人开始冲击由少数还保持理智的侍卫组成的薄弱防线。
就在这片混乱达到顶点的时刻——
一道温暖、坚定、不容忽视的金色光晕,自广场边缘亮起。
艾莉西亚——莉希,在里昂和一小队忠诚侍卫的护卫下,走到了骚乱人群的前方。她没有穿戴华丽的公主服饰,但那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以及周身自然散发出的、温和而坚定的“日冕”之力,让她如同黑暗海面上突然出现的灯塔。
“住手!”
她的声音清越,并不如何响亮,却奇异地压过了喧嚣,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她右眼的灿金在自身光晕的映衬下,如同跳动的火焰。
人群的骚动微微一滞。许多认出了公主面貌的民众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
“是艾莉西亚殿下!”
“公主殿下回来了!”
“她身上的光……好温暖……”
埃克托尔脸色一沉,厉声道:“莉希公主!你已被阴影蛊惑!快快醒悟,回到光明的怀抱!与你身边那魔女的爪牙划清界限!”他刻意将护卫长里昂指为“爪牙”。
莉希没有理会他的指控,她目光扫过面前一张张惶恐、激动或迷茫的脸,深吸一口气,用尽可能平稳而富有感染力的声音说道:
“温德米尔的子民们!请看看我!看看我眼中的光芒!它可曾熄灭?可曾黯淡?”
她抬起手,一小团纯净、温暖的金色光球在她掌心凝聚,驱散了周遭因混乱而产生的阴霾,让靠近的人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安宁。
“光,依然存在,而且从未如此……真实。”她继续说道,声音带着一丝悲悯,“我们被教导了千年的历史,并非全部真相。‘月黯’并非邪恶,它与‘日冕’本是世界平衡不可或缺的两极!我们脚下的土地,我们呼吸的空气,都需要这份完整的平衡才能健康延续!”
“谎言!亵渎!”埃克托尔怒吼,法杖顿地,一道刺目的光芒射向莉希,试图打断她的话,“你在用被污染的力量欺骗世人!”
里昂瞬间拔剑,剑身流转斗气,准备硬接这一击。
然而,另一道力量比他更快。
那道圣光在距离莉希数米远的地方,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柔软的墙壁,光芒如同水流般四散开来,非但没有造成伤害,反而被那堵“墙”吸收、转化,融入了莉希周身的光晕之中,让她掌心的光球更加明亮了一分。
——是影子的力量。并非攻击,而是守护与转化。
埃克托尔瞳孔骤缩。
莉希感受到了那无声的守护,心中一定,声音更加有力:“看吧,埃克托尔大祭司!这就是你无法理解的平衡!阴影并非要吞噬光明,而是为了让光明更加璀璨、更加持久!我们并非要迎来永夜,而是要终结这虚假的、即将枯竭的白昼,迎接一个真正健康的黎明!”
她举起手,与阿拉斯托共同托举过的“日月徽记”虽未在此,但她身上那纯正而温暖的“日冕”之力,以及刚才那神奇化解攻击的暗影守护,成为了最有力的证明。
“阿拉斯托,她不是魔女!”莉希的声音响彻广场,“她是归来者,是平衡的另一半,是让我们的世界、让温德米尔血脉恢复完整的希望!”
人群陷入了更深的沉默和思考。莉希身上那真实不虚的、令人安心的光明力量,与埃克托尔愈发显得偏激和无力的攻击形成了鲜明对比。一些原本狂热的信徒开始迟疑。
埃克托尔脸色铁青,他能感觉到民众的情绪正在被莉希拉拢。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法杖顶端的光耀石开始疯狂抽取他自身乃至神殿积蓄的光能,准备不惜一切代价,施展更强力的神术,哪怕会波及无辜!
“冥顽不灵!那就让你和这被玷污的广场一同……”
他的咒文尚未完成,声音却戛然而止。
他脚下的影子,以及他身边所有狂信者的影子,在这一刻仿佛拥有了自己的生命。它们不再是匍匐在地的二维轮廓,而是如同柔韧的黑色藤蔓,悄无声息地缠绕而上,温柔却坚决地束缚了他们的手脚,捂住了他们即将发出狂呼的嘴。
埃克托尔拼命挣扎,却发现体内的光能如同陷入泥沼,难以凝聚。他惊恐地瞪大眼睛,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响。
整个广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到了这超乎想象的一幕——影子,活了过来,并且制止了暴力。
莉希知道,这是阿拉斯托出手了。她没有选择血腥,而是选择了最有效的“平息”。
她上前一步,目光扫过那些被束缚的骚乱者和惊魂未定的民众,朗声道:
“看吧,这就是‘影’的力量。它并非带来死亡,而是在阻止死亡。平衡,意味着秩序,意味着生机。温德米尔的新时代,不需要恐惧和暴力来奠基!”
她看向里昂:“拿下埃克托尔及主要煽动者,押送回去等候审判。其他人……散去罢。回到你们的家中,用你们的心,去感受这片新的天空。它会告诉你们,什么才是真实。”
没有了主心骨,又被这神迹般(或魔幻般)的景象所震慑,骚乱的人群开始缓缓散去,带着无尽的震撼与思考。
莉希站在原地,微微松了口气,这才感觉到背后已被冷汗浸湿。她抬起头,望向广场一侧某座建筑投下的浓重阴影,轻轻点了点头。
她知道,她就在那里。
这一次,她们成功了。用光明的言语和暗影的守护,暂时平息了一场危机。
但莉希也清楚地知道,这仅仅是开始。埃克托尔背后还有谁?旧贵族的反扑会以何种形式到来?如何真正消除民众千年来的恐惧?……
破碎的镜垣,修补之路,漫长而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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