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苍凉的号角声仍在空气中震颤,联军主营方向升起的蛮荒气息如同实质的乌云,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守军心头。
阿拉斯托猛地站直身体,之前的虚弱与混乱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威胁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临大敌的凝重。她周身的黑暗物质再次不安地蠕动,但这一次,并非失控的狂暴,而是感知到天敌般的本能警惕。她燃烧的左蓝右黄眼眸死死盯着远方,沙哑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
“那是……‘噬影兽’的气息。它们以阴影和负面能量为食……是‘影’之力的天然克星。”
“噬影兽?”莉希眉头紧锁,她从未在王室典籍中见过相关记载,“德拉贡从哪里弄来的这种东西?”
“古老传说中的生物,”阿拉斯托语速极快,显然情况紧急,“通常被封印在极北的永冻深渊或者某些失落遗迹……他能召唤,必然付出了巨大代价,或者……有精通此道者相助。”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联军阵营中传来阵阵非人的、如同砂纸摩擦岩石般的嘶吼。紧接着,数头形态诡异的生物从营中冲出,直奔内城屏障!
它们体型如同矫健的猎豹,却通体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灰白色,仿佛由烟雾构成,没有五官,只有在头部的位置,有一个不断旋转的、吞噬光线的黑暗漩涡!它们奔跑起来无声无息,所过之处,连光线都似乎被扭曲、吸走,在地面留下淡淡的、如同被腐蚀过的痕迹。
这几头“噬影兽”无视了普通守军的攻击,直接撞上了刚刚稳固下来的内城魔法屏障!
令人心悸的一幕发生了——那足以抵挡巨石轰击和魔法轰炸的双色屏障,在被噬影兽接触的瞬间,竟如同水滴落入烧红的烙铁,发出“嗤嗤”的声响,被接触的区域光芒迅速黯淡,屏障的厚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薄!它们竟在直接“啃食”屏障的能量,尤其是其中属于“月黯”的阴影部分!
“它们在削弱屏障!照这个速度,不出半小时,屏障就会被咬穿!”负责监控屏障的魔法师惊恐地喊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阿拉斯托身上。她是这里唯一拥有“影”之力,也是唯一可能了解如何对付这种怪物的人。
阿拉斯托的脸色难看至极。她能感觉到,自己一旦靠近这些噬影兽,不仅体内的黑暗力量会被压制,甚至可能被直接抽取,成为对方的养料,加速自身的崩溃。但若不出手,屏障被破,王都陷落就在眼前。
这是一个两难的绝境。
“还有其他办法吗?”莉希急促地问,她看出了阿拉斯托的艰难。
阿拉斯托沉默地摇了摇头,覆盖着黑色物质的手紧紧握起,指节发出咯吱的声响。理智告诉她,上前等于自杀,还可能因为力量被吞噬而加速失控,造成更大的破坏。但……
她的目光扫过莉希苍白而坚定的脸,扫过周围那些带着希冀与恐惧望着她的士兵,最后落在地上那个左蓝右黄的粗布人偶上。
守护……
不想只做被保护者……
那些深埋的誓言和情感,在此刻压倒了生存的本能和黑暗的低语。
她猛地抬起头,燃烧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绝:“我引开它们。你们……趁机加固屏障,或者,攻击它们的召唤者!”
“不行!”莉希立刻反对,她抓住阿拉斯托的手臂,触手一片冰冷坚硬,“太危险了!你会……”
“这是唯一的选择!”阿拉斯托打断她,声音斩钉截铁,“它们的目标是我和屏障里的‘影’之力。只要我出现在外面,散发出足够强的气息,它们就会被吸引过来。”
她看着莉希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了一下。她放缓了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嘱托的意味:“莉希,保护好自己。如果……如果我失控,或者回不来……用‘日月徽记’,它能暂时稳定……”
她没有说完,但莉希明白她的意思。那可能是最后的手段,用徽记的力量,或许能在她彻底疯狂或被吞噬前,将她……封印。
莉希的手微微颤抖,但她知道,阿拉斯托说的是事实。这是目前唯一可能为王都争取时间的办法。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松开手,左黄右蓝的异色瞳深深地看着阿拉斯托:“……活着回来。”
没有更多的言语,所有的担忧、信任、以及那份无法言说的情感,都浓缩在这三个字里。
阿拉斯托深深地“看”了莉希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入灵魂。然后,她猛地转身,那对黑暗能量翅膀再次展开!
这一次,她不再收敛气息,而是将体内所有的“月黯”之力彻底爆发开来!浓稠如墨的黑暗以她为中心席卷而出,如同在屏障内点燃了一座黑暗的灯塔,那纯粹而强大的阴影能量波动,瞬间超越了正在被啃食的屏障!
城外,那几头正在啃食屏障的噬影兽几乎同时停下了动作,头部那黑暗的漩涡齐齐转向内城阿拉斯托的方向,发出了更加兴奋和饥渴的嘶吼!它们放弃了近在咫尺的“食物”,化作几道灰白色的鬼影,以惊人的速度绕过屏障,朝着内城阿拉斯托所在的位置猛扑过来!
“它们过来了!”城墙上有人惊呼。
阿拉斯托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莉希,燃烧的眼眸中红光炽烈,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然。她双翼一振,身影冲天而起,如同一支逆射向苍穹的黑色利箭,主动迎向了那几头致命的克星!
她要将战场,引向远离莉希、远离城堡的地方。
莉希看着那道决绝的黑色身影冲向噬影兽,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也被一同带走。她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转身对着里昂和所有守军,用尽全身力气嘶声下令:
“不要辜负她争取的时间!所有单位,全力攻击敌军主体!魔法师团,找出并干扰那个召唤者!快!”
战争的主动权,随着阿拉斯托的自我牺牲,似乎再次发生了微妙的转移。但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胜负,此刻系于那片即将被黑暗与灰白笼罩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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