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歇,但夜幕已然降临,为残破的王都披上了一层湿冷的黑纱。莉希和阿拉斯托在凯尔及一队精锐亲卫的护送下,无声地穿过瓦砾遍地的街道,来到光耀神殿曾经的所在地。
这里如今只剩下一片焦黑的断壁残垣,曾经高耸的尖塔化为齑粉,华丽的彩绘玻璃窗融化成扭曲的色块。空气中弥漫着木头烧焦、石头崩裂的味道,以及一丝若有若无、令人作呕的甜腻气息——那是过度凝聚的神圣能量失控燃烧后留下的怪异余味。
“殿下,这边。”凯尔引着他们来到一处相对完整的偏殿废墟后。几名士兵正守在一个被挪开巨大石板后露出的、黑黢黢的洞口旁。洞口不断向外逸散着阴冷潮湿的空气,还夹杂着那股甜腻气息,更浓了。
“我们清理时发现这块石板有松动,撬开后就发现了这个。”一名士兵低声汇报,脸上带着些许不安,“下面有阶梯,很深。我们派了两个人下去探查,回报说下面空间很大,能量反应很……古怪。”
莉希和阿拉斯托对视一眼。阿拉斯托左蓝右黄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发光,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从洞口下方传来的能量波动——并非纯粹的光明,也非她所熟悉的月黯,而是一种……空洞的、带着强烈吞噬欲望的冰冷。
“我下去。”阿拉斯托上前一步,语气不容置疑。她对这种能量有种本能的警惕和熟悉感,与那“被进食”的大祭司残留的气息同源。
“我和你一起。”莉希立刻说道,手握上了腰间的短剑。
“殿下!”凯尔急忙劝阻,“下面情况不明,太危险了!”
“正因为危险,我才必须去。”莉希目光坚定,“我是王国的摄政王,光耀神殿隐藏的秘密,我必须亲眼确认。”她又看向阿拉斯托,语气放缓,“而且,有她在。”
阿拉斯托看了莉希一眼,没再反对,只是率先踏入了洞口。黑暗如同实质般包裹上来,但对拥有影之力的她而言,视物并无障碍。莉希紧跟其后,凯尔咬了咬牙,点了两名最得力的手下,举着附魔的光石灯,也跟了下去。
阶梯陡峭而湿滑,石壁上覆盖着厚厚的青苔和某种粘稠的、类似菌毯的物质。越往下,那股甜腻冰冷的气息越浓,几乎令人窒息。光石灯的光芒在这里似乎被某种力量压制,只能照亮周围很小一片区域,光线边缘扭曲模糊。
走了约莫一刻钟,阶梯终于到了尽头。前方是一条宽阔的、人工开凿的甬道,甬道两侧不再是粗糙的岩石,而是光滑的、刻满了古老符文的黑色石壁。符文散发着微弱的白光,但那种光没有丝毫温暖神圣之感,反而透着死寂。
“这些符文……不属于现在已知的任何一种神圣魔法体系。”莉希仔细观察着,眉头紧锁,“更像是……某种封印,或者……引导?”
阿拉斯托没有回答,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甬道尽头传来的一丝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咀嚼声吸引了。那声音极其轻微,却带着一种直抵灵魂的寒意。
她示意众人噤声,放轻脚步,缓缓向甬道深处走去。
甬道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石室。石室的中央,是一个凹陷的池子,池壁上布满了与甬道相似的符文。然而,池子里积蓄的并非清水,而是一种粘稠的、散发着微弱白光的液体。那甜腻冰冷的气息,正是从这池液体中散发出来的。
而在池子的边缘,趴伏着一个“东西”。
它依稀还能看出人形,穿着破烂的光耀神殿低阶修士袍,但它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灰白色,仿佛被抽干了所有血液和生机。它的身体微微抽搐着,头部深深埋在那池发光的粘稠液体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和咀嚼声。它似乎在……进食那些液体。
似乎是感应到了生人的气息,那“东西”猛地抬起了头。
它的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个不断旋转的、散发出微弱吸力的白色漩涡!漩涡中心,是极致的黑暗。
“呃……光……纯净……”从那个漩涡中,发出了断断续续、扭曲非人的嘶哑声音。
“戒备!”凯尔厉声喝道,与两名亲卫立刻挡在莉希和阿拉斯托身前,长剑出鞘。
那“活尸”般的怪物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它似乎对莉希等人并不感兴趣,只是本能地朝着池子更中心的位置挪动,想要汲取更多的发光液体。但它那空洞的面部漩涡,却无意识地转向了阿拉斯托的方向。
阿拉斯托感到右臂的黑暗纹路猛地灼热起来,一种强烈的、仿佛遇到天敌般的排斥感和……一丝微弱的吸引力,从那个白色漩涡中传来。
“它……它在吸收这里残留的能量……”莉希的声音带着震惊和恶心,“这就是……‘进食’后的产物?还是……正在向那种形态转变?”
阿拉斯托死死盯着那个怪物,感受着体内黑暗物质的躁动,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心中形成:光耀神殿崇拜的所谓“圣洁”,其最深处,竟然孕育着这种空洞、只知道吞噬的怪物?那所谓的“净光”,难道就是这种形态的终极体现?
就在这时,石室四周的符文突然亮了一下!池子中的发光液体剧烈翻腾起来!
那怪物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叫,身体猛地膨胀了一圈,面部漩涡的吸力骤然增强!离它最近的一名亲卫手中的光石灯,光芒瞬间被拉扯、扭曲,仿佛要被吸入那漩涡之中!
“后退!”阿拉斯托低喝一声,下意识地将莉希往身后拉去,同时,浓郁的阴影之力在她身前凝聚,试图阻挡那股诡异的吸力。
光影在石室中剧烈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
这隐藏在地底深处的邪恶,似乎因为不速之客的到来,被惊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