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王都白日里的喧嚣与疮痍一同掩盖。莉希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便装,将长发紧紧束起,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依旧锐利的异色眼眸。凯尔精心挑选的四名好手无声地集结在她身后,他们如同融入了阴影的猎豹,气息收敛到了极致。
“记住,我们的目标是侦察,确认内部情况,获取证据,非必要绝不冲突。”莉希最后一次低声强调,目光扫过每一张坚毅的面孔,“一旦情况不对,立刻按计划撤离,不可恋战。”
众人无声点头。
废弃的救济院位于城西破败的街区,周围多是空置的房屋,入夜后几乎不见灯火,只有风声穿过残破窗棂的呜咽。众人借助墙壁的阴影和残垣断壁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接近。正如凯尔所言,救济院周围笼罩着一层难以察觉的能量结界,散发着令人不适的、微弱的“纯净”气息。
莉希打了个手势,队伍中擅长破解结界的法师立刻上前,双手虚按在无形的屏障上,眉头紧锁,低声吟唱着晦涩的咒文。结界如同水面般荡漾开细微的涟漪,却没有发出警报。几分钟后,法师松了口气,低声道:“殿下,可以了,我暂时打开了一个仅供一人通过的缺口,维持时间不长。”
莉希点头,率先侧身钻了进去,其他人紧随其后。
院内杂草丛生,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灰尘的气息,但更深层处,那股甜腻冰冷的“净光”气息如同蛛网般弥漫,比外面感受到的清晰得多。主建筑是一栋两层的小楼,窗户大多破损,黑洞洞的如同怪兽的眼窝。
莉希示意分散侦察,两人一组,互相策应。她和凯尔一组,悄无声息地摸向主建筑的侧门。门没有锁,推开时发出令人牙酸的轻微“吱呀”声,在死寂的环境中格外刺耳。
门内是一条昏暗的走廊,地面积满了厚厚的灰尘,但隐约可见几行新鲜的脚印通向深处。莉希屏住呼吸,贴着墙壁缓缓前进,左黄右蓝的眼眸在黑暗中努力适应着光线。走廊两侧的房间大多空置,只有一些破烂的家具残骸。
越往深处走,那股“净光”的气息越浓,甚至隐约能听到一种低沉的、仿佛无数人在一起诵经般的嗡嗡声,但那声音扭曲而空洞,没有丝毫神圣感,反而让人头皮发麻。
走廊尽头是一扇虚掩着的、厚重的木门,声音和那股令人作呕的气息正是从门后传来。莉希和凯尔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她小心翼翼地透过门缝向内望去。
门后是一个被改造过的大厅。墙壁上原本的宗教壁画被粗暴地刮去,取而代之的是用某种散发着微光的颜料绘制的、扭曲复杂的几何图案,与莉希在光耀神殿地下石室看到的符文有些相似,但更加繁复和怪异。大厅中央,地面上刻画着一个巨大的法阵,法阵的节点上摆放着几块散发着不祥白光的晶石。
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法阵周围,跪坐着七八个身影。他们穿着破烂的平民衣物,身体微微前倾,面部笼罩在一层朦胧的白光中,看不清具体样貌。他们一同发出那种低沉的、扭曲的诵经声,身体随着诵经声有节奏地微微晃动。他们的生命气息极其微弱,仿佛风中残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洞的、被填充的“纯净”感。
霍拉斯法师就站在法阵前方,他穿着一身整洁的法师袍,手中捧着一本厚重的、封面似乎由某种苍白皮革制成的书籍,正低声吟唱着书上的内容。他的眼神狂热而专注,周身流动着与法阵同源的能量。
他们在进行某种仪式!这些跪坐的人,显然已经失去了自我,成为了被“净光”控制的傀儡!
莉希强忍着心中的寒意和愤怒,对凯尔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记录下这里的景象和法阵细节。她自己则更加仔细地观察,试图找到更多线索。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跪坐在最靠近门口的一个“傀儡”突然停止了诵经,猛地抬起头!他脸上的白光散去,露出一张扭曲痛苦的脸,他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白色!他直勾勾地“看”向了门缝后的莉希,张开嘴,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尖锐嘶鸣:
“异物!净化!”
刹那间,所有诵经声戛然而止!所有“傀儡”同时抬起头,浑浊的白色眼睛齐刷刷地“盯”住了门口!霍拉斯法师也猛地合上手中的书籍,惊怒交加地看向门外!
“被发现了!撤!”莉希当机立断,低喝一声,与凯尔毫不犹豫地转身向走廊外冲去!
身后,大厅内传来了霍拉斯法师气急败坏的吼声和“傀儡”们移动时僵硬的脚步声,那股冰冷的“净光”能量如同潮水般向他们涌来!
“拦住他们!”霍拉斯的声音尖锐刺耳。
另外两组负责警戒和搜查其他区域的队员听到动静,立刻赶来接应。狭窄的走廊瞬间成了战场!
“傀儡”们动作僵硬,但力大无穷,而且似乎对物理攻击有很强的抗性。一名队员的长剑砍在一个“傀儡”身上,只留下了一道浅痕,反而被对方抓住剑刃,一股冰冷的吸力传来,队员感到体力迅速流失!
“攻击头部或者切断能量连接!”莉希急中生智,想起地下石室的经验,抽出短剑,灌注了自身微薄的光明之力(源自温德米尔血脉,并非“净光”),精准地刺向一个扑来的“傀儡”的咽喉。短剑上的光芒与“傀儡”体内的白光接触,发出“嗤”的声响,那“傀儡”动作一滞,发出了痛苦的嚎叫。
有效!但杯水车薪!
更多的“傀儡”涌来,霍拉斯法师也在后方开始吟唱强大的攻击法术,刺目的白光在他手中凝聚!
“凯尔,带殿下先走!我们断后!”一名队员怒吼道,与其他三人组成一道人墙,死死挡住走廊。
凯尔知道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一把拉住莉希的手臂,不顾她的反对,强行带着她向侧门方向突围。身后传来队员的怒吼声、法术的爆鸣声以及“傀儡”们诡异的嘶鸣。
就在莉希和凯尔即将冲出侧门的瞬间,霍拉斯法师的法术完成了!一道凝练的、带着净化一切意味的白色光束,如同长矛般射向莉希的后心!
千钧一发之际,莉希怀中那个属于阿拉斯托的布偶突然变得滚烫!一股微弱却坚韧的阴影之力自主激发,在她身后形成了一面薄薄的、几乎透明的暗影护盾!
“嘭!”
白色光束撞击在暗影护盾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护盾瞬间破碎,但光束也被偏转了方向,擦着莉希的肩膀飞过,将她身后的墙壁轰出了一个大洞!
莉希被爆炸的冲击波掀飞,撞在院子的杂草丛中,肩头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她顾不上检查伤势,回头望去,只见那三名断后的队员已经倒在了血泊中,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干瘪!而霍拉斯法师和剩下的“傀儡”正冲出侧门,向他们追来!
“走!”凯尔目眦欲裂,拉起莉希,两人借着夜色的掩护,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结界缺口。
在他们身后,霍拉斯法师愤怒的咆哮和“净化!净化!”的扭曲嘶鸣,在死寂的街区中远远传开,为这个惊心动魄的夜晚,画上了一个充满血腥与未知威胁的句号。
莉希虽然逃脱,但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并且彻底惊动了隐藏在暗处的敌人。而远在影月之渊的阿拉斯托,似乎也感应到了那瞬间激发的阴影护盾和莉希遭遇的危险,在冰冷的洗礼中,发出了无声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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