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泣血之痕”的核心,时间失去了意义。阿拉斯托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投入怒海的礁石,承受着永无止境的怨念冲刷。每一次与影之核那庞大意识的触碰,都仿佛在撕裂她的灵魂。她传递出的关于自身痛苦与莉希光芒的意念,如同投入黑暗中的微小石子,似乎被吞没,又似乎激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涟漪。
影之核的憎恨并未消减,但那纯粹的、要将她即刻湮灭的冲动,确实缓和了。它开始像一头困惑而痛苦的巨兽,反复“咀嚼”着阿拉斯托传递来的复杂信息——同源的痛苦,异质的希望。
“守护……为何守护……光皆虚妄……” 宏大的意念带着质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千年的怨恨,本身也是一种巨大的消耗。
“并非所有光……皆为窃贼……”阿拉斯托艰难地维持着意念的传递,将莉希的形象,以及莉希为了探寻真相、为了归还平衡所做的一切努力,如同绘制一幅精细的画卷,展现在怨念的洪流中。“亦有光……愿见证影的归来……愿承担窃取的罪责……”
她甚至尝试着,将月黯遗民那漫长而孤寂的等待,他们对“归位者”的期盼(尽管带着审视),也一并传递出去。她在向这古老的集体意识展示一个可能性:复仇并非唯一的终点,或许还存在一条通往救赎与真正安宁的道路。
这个过程极其凶险。她必须时刻保持绝对的专注,一旦被影之核的负面情绪完全同化,或者自身对莉希的信念产生丝毫动摇,她立刻就会万劫不复。她右臂的纹路不再仅仅是灼热,而是传来一种仿佛与整个裂谷共鸣的深层脉动, “蚀”的力量在她与核心的沟通中,似乎正在发生某种难以言喻的蜕变,不再仅仅是破坏,更像是一种……桥梁。
她能感觉到,影之核外围那些狂躁的、无差别攻击的能量流,似乎变得略微……“温和”了一些?至少,针对她的那种极致毁灭欲,转化为了更复杂的审视与挣扎。
这,或许就是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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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都,摄政王的诏令和针对霍拉斯的通缉,果然激起了奥尔斯顿公爵的强烈反应。他并未直接对抗莉希,而是采取了一种更阴险的方式。
几天后,一份经过精心炮制的匿名文书开始在贵族圈层中悄然流传。文书并未直接指控莉希,而是用一种看似客观担忧的口吻,提及摄政王殿下近期行为“反常”,与“来历不明的黑暗生物”过从甚密,甚至可能“受到其影响与操控”,以至于颁布了一些“有损王国传统与利益”的政策(暗指城西整顿敕令)。文书还隐晦地提到,光耀神殿的覆灭背后“疑点重重”,暗示可能与某些“不可言说的力量”有关。
这招极其毒辣。它利用了贵族们对未知力量的天然恐惧和对阿拉斯托(影之化身)的忌惮,将莉希塑造成一个被黑暗蛊惑、背离王国传统的统治者形象。虽然未指名道姓,但矛头直指莉希与月黯遗民的合作,以及她对阿拉斯托的维护。
一时间,王都上流社会暗流涌动,各种猜忌和不安的言论开始滋生。一些原本中立的贵族态度开始摇摆,看向王宫的目光也带上了疑虑。
“殿下,流言传播很快,对我们很不利。”凯尔脸色难看地汇报,“奥尔斯顿公爵今天还假惺惺地递了折子,表示对近期‘不稳定因素’的‘深切忧虑’,并‘恳请’殿下以王国稳定为重,澄清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莉希看着窗外,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这正在她的预料之中。奥尔斯顿不敢直接造反,就用这种手段孤立她,动摇她的统治基础。
“他想用舆论逼我让步,或者……逼我犯错。”莉希冷冷道,“既然如此,我们就陪他演下去。”
她转身,对凯尔下达了一连串指令:
“第一,以王室名义,发布一份公开声明。声明强调,王国的稳定与繁荣高于一切,任何有助于达成此目标的力量(措辞谨慎,不特指月黯遗民),王室都愿意在‘确保其无害且受监管’的前提下进行接触与合作。将我们与城外商讨的‘有限度调查权’等约束条件,巧妙地在声明中体现出来,塑造我们‘开放但谨慎’、‘以王国利益为先’的形象。”
“第二,让‘源血研究小组’的人,适时地、‘不经意’地透露一些关于研究‘古老血脉力量以强化王国防御’的风声,将我们的秘密研究,包装成一种为了王国强大的积极举措。”
“第三,”莉希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把我们掌握的、关于霍拉斯在废弃救济院进行邪恶仪式的一部分确凿证据(隐去‘净光’核心,只展示那些被控制的‘傀儡’和诡异法阵),匿名送给几位与奥尔斯顿公爵素有旧怨、且嘴巴不严的贵族。让他们去猜,去闹。”
你要玩舆论战?那我就把水搅得更浑!你要把我打成被黑暗蛊惑的昏君?我就把你的人打成进行邪恶仪式的异端!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比拼的是信息、手腕和人心向背。莉希深知,在阿拉斯托成功归来、彻底扭转光暗认知之前,她必须用智慧和魄力,在政治的钢丝上稳住局面。
她再次望向南方,心中默念:“阿拉斯托,我在这里为你稳住后方,你一定要……成功啊。”
王都的暗战愈发激烈,而影月之渊的核心,阿拉斯托与古老怨念的对话,也进入了最关键的阶段。她点燃的那盏名为“理解”与“希望”的孤灯,能否照亮这片千年的怨恨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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