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语湖,月下
阿拉斯托感到一种近乎虚脱的疲惫,灵魂深处传来阵阵钝痛,仿佛刚才传递那些沉重记忆碎片的过程,不仅消耗了力量,也让她自身再次经历了那些古老创伤的冲击。她靠在冰凉的湖心巨石上,急促地喘息着,右眼的金色光芒黯淡了许多,左眼的蓝色也显得有些涣散。
但很快,静语湖那特有的宁静能量开始发挥作用。湖水仿佛有生命般,将柔和的、中性的安抚之力缓缓注入她的身体,抚平着躁动的经脉和疲惫的精神。怀中的“凝魄幽兰”也散发出清凉的气息,内外结合之下,她终于逐渐缓过气来。
她不确定艾莉西亚接收到了多少,理解了多少。那种层面的信息冲击,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巨大的负担。但至少,她已将最核心的警示传递了出去。现在,她能做的,只有等待和继续自己的探索。
休整了大半个时辰,阿拉斯托恢复了些许气力。她站起身,开始更仔细地观察这片静语湖。湖水依旧平静如镜,倒映着初升的星辰和逐渐清晰的弯月。在月光的映照下,她注意到湖心深处似乎有一些非自然的、规则的几何阴影。
她凝神细看,并调动一丝影之力增强目力。那些阴影……似乎是沉在湖底的、由巨大石块垒砌而成的某种建筑结构的轮廓,规模不小,呈环形,中心似乎还有更复杂的构造。
“古代遗迹?”阿拉斯托心中一动。静语湖被传说为古代隐修教派的圣地,湖底有遗迹并不奇怪。但此刻,在接收了关于世界创伤的信息后,她对任何与“古代”、“平衡”相关的事物都格外敏感。
她犹豫了一下,但探索的欲望压过了谨慎。她小心翼翼地释放出更精纯的影之力,如同触须般探入湖水,感受着水下的能量流动和结构。
影之力接触到那些石质结构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但无比悠远的共鸣感传来!那不是与裂谷种子类似的、充满痛苦与混乱的共鸣,而是一种更加平和、更加……“有序”的共鸣,仿佛在呼应着某种关于“和谐”与“稳定”的古老法则。
更让她惊讶的是,这种共鸣感,与她体内那初生的、由艾莉西亚的力量影响而产生的光暗共生萌芽,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共振!虽然极其微弱,但确确实实存在。
这遗迹,可能与真正的、健康的“平衡”有关!甚至可能……与修复世界创伤的“钥匙”有关联?
阿拉斯托的心跳加速了。她需要更靠近,需要更仔细地探查。她看了看幽深的湖水,又感受了一下自己恢复的状态和剩余的幽兰。潜入湖底探查风险不小,尤其是在力量未复、环境陌生的情况下。
但线索就在眼前。
她最终决定,先在湖畔寻找可能存在的入口或相关记载(如果有的话),同时继续恢复力量。若实在没有其他发现,再考虑是否冒险潜水。
就在她沿着湖畔仔细搜寻时,胸前的镜像人偶传来一阵稳定而清晰的暖意,伴随着艾莉西亚回应的意念——没有具体信息,但那意念中蕴含的沉重理解、坚定决心和深切的担忧,让阿拉斯托明白,艾莉西亚不仅收到了,而且理解了信息的严重性。
这让她稍感安慰,也增添了一份动力。她不是一个人在黑暗中摸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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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都,奥尔斯顿公爵府邸
一封制作精美、熏着紫罗兰香气的请柬,被送到了艾莉西亚的书房。请柬以奥尔斯顿公爵夫妇的名义,邀请艾莉西亚公主殿下三日后于公爵府邸出席一场“为庆祝边境将士英勇、抚慰战争创伤、祈愿王国和平”的慈善晚宴。
请柬措辞冠冕堂皇,挑不出任何毛病。甚至公爵还“贴心”地表示,若公主殿下国事繁忙,派代表出席亦可,所有募得款项将用于抚恤阵亡将士家属和资助平民匠坊。
“黄鼠狼给鸡拜年。”凯尔冷着脸评价。
艾莉西亚拿着请柬,指尖轻轻拂过光滑的纸面。奥尔斯顿在这个时候举办宴会,目的绝不单纯。庆祝边境将士?边境正面临未知威胁。抚慰战争创伤?他可能就是制造新创伤的元凶。慈善募捐?恐怕是借此机会笼络人心、观察风向、甚至布置陷阱。
“他想试探我,也想在公开场合营造一种‘一切如常’、‘贵族团结’的表象,淡化之前‘影疾’谣言和他的关联,甚至可能想借机接触南方来的某些‘客人’。”艾莉西亚分析道,“如果我拒绝,他会散布我‘不体恤将士’、‘孤高傲慢’的言论。如果我参加,他的地盘,难保没有布置。”
“那殿下的意思是?”
艾莉西亚沉思片刻,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去。为什么不去?他搭好了台子,我们不去唱戏,岂不是辜负了他一番‘美意’?”
“可是安全……”
“安全自然要保障。但更重要的是,我们要反客为主。”艾莉西亚异色的眼眸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他不是要展示‘团结’和‘慈善’吗?那我们就帮他‘展示’得更彻底一些。凯尔,做几件事。”
“第一,以我的名义,高调回应接受邀请,并宣布我将从王室私库中额外拨出一笔款项,作为此次慈善募捐的‘基础金’,并倡议所有与宴贵族、商人按爵位和财力‘自愿’认捐,宴会当晚公布认捐榜单。”
“第二,联络哈罗德公爵和几位立场明确支持我们的贵族,请他们务必出席,并提前准备好针对边境局势和王国重建的、积极务实的发言。我们要主导宴会的话题走向。”
“第三,秘密排查公爵府内外及宴会可能的服务人员,安插我们的人进去。重点是厨房、酒水、以及我可能途经或停留的区域。‘影卫’要全力监控宴会全程,尤其是奥尔斯顿及其核心党羽、任何陌生面孔的动向。”
“第四,”艾莉西亚顿了顿,“查一下,南方‘灰水港’或附近城邦,最近是否有身份特殊的‘富商’或‘学者’以私人名义进入王都,特别是可能与奥尔斯顿有联系的。”
她要让这场宴会,变成奥尔斯顿的囚笼,而非他的舞台。他要试探,她就让他看清楚她的决心和能力;他要营造团结假象,她就利用这个场合团结真正该团结的人,并让他孤立;他若想搞小动作,她就要让他偷鸡不成蚀把米。
“另外,”艾莉西亚补充道,声音低沉了些,“基于阿拉斯托传来的信息,我需要你动用最隐秘的渠道,尝试接触王立学院里研究古代历史和世界法则的学者,特别是那些被认为‘离经叛道’、研究‘虚无’、‘混沌’或‘世界创伤’理论的。不要直接问,旁敲侧击,看看他们手中有没有未被收录的孤本或未被重视的研究成果。这件事要绝对保密。”
凯尔肃然应诺:“是,殿下。宴会和调查的事,我立刻去安排。学者那边……我会亲自筛选渠道。”
奥尔斯顿的请柬如同一张战书,而艾莉西亚已经做好了应战的准备。王都内的暗战,将从幕后走向半公开的宴会厅。而与此同时,关于世界存续的隐秘调查,也在黑暗中悄然展开。
静语湖畔,阿拉斯托在月下探寻着古代平衡的遗迹;王都城中,艾莉西亚在烛光下筹划着应对明枪暗箭的博弈。双星在各自的轨道上运行,却被同一片笼罩世界的阴影所追逐,也为着同一个渺茫而坚定的希望——修复平衡,抵御吞噬——而奋力前行。
湖心的启示或许指引着修复的方向,而宴会厅的博弈,则关乎着能否在危机全面爆发前,稳住人类王国这片至关重要的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