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二楼,乐师廊台
短矢偏斜的瞬间,疤脸男人“乌鸦”便知事不可为。经验告诉他,能精准拦截他那特制无声弩矢的,绝非普通护卫。没有丝毫犹豫,他弃弩后撤,佝偻的身形爆发出与外表不符的敏捷,如同受惊的壁虎,直扑向廊台后方一扇用于通风换气的隐蔽小窗!
然而,那两名封堵的“影卫”更快!
左侧一人身形如烟,瞬间贴近,手中无刃,只有指间闪烁着幽光的特制短刺,直刺“乌鸦”腰眼要穴,旨在瘫痪而非击杀。右侧一人则扬手甩出一道近乎透明的细丝,带着凌厉的破风声,缠向“乌鸦”的双足。
“乌鸦”冷哼一声,看似前冲的身体违背常理地猛然顿住、后仰,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短刺,同时双脚诡异一扭,竟从透明细丝的缠绕中滑脱!他手腕一翻,两柄漆黑无光的匕首滑入掌心,反手就向最近的“影卫”咽喉抹去,招式狠辣刁钻,全是战场搏杀的路数。
“影卫”毫不示弱,短刺如毒蛇吐信,精准格挡。另一人也揉身而上,三人在这狭窄的廊台阴影中,展开了一场无声而凶险的贴身肉搏。拳脚相交的闷响、利刃划破空气的微嘶、以及粗重的呼吸声被楼下渐起的音乐与交谈声掩盖。
疤脸男人确实了得,一对二竟暂时不落下风,甚至凭借狠辣的经验和诡异的柔韧身法,几次逼得“影卫”险象环生。但他心知拖下去必死无疑,必须制造混乱脱身!
搏斗中,他猛地一脚踹翻身旁一个放置乐谱的矮架,木架连同上面的羊皮纸哗啦啦朝着楼下宴会厅边缘的人群倒去!
“啊——!”下方传来几声女士的惊呼。
小范围的骚动终于引起了部分宾客的注意,纷纷抬头望向二楼廊台。
“怎么回事?”奥尔斯顿公爵脸色一沉,对身旁的管家喝道,“上去看看!怎么如此毛躁!”
就在这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间,“乌鸦”拼着硬挨了“影卫”一记重拳在肋下,借力撞向那扇小窗!木制窗棂应声而碎,他的身影消失在窗外的黑暗中。
两名“影卫”对视一眼,一人留下处理现场(快速收起弩机和箭矢),另一人毫不犹豫地追踪而出。
楼下,管家带着两名公爵府护卫匆匆上楼查看,很快回报:“公爵大人,是乐师廊台年久失修,一段木架倒了,惊扰了贵客,实在抱歉。” 说辞早已准备好。
奥尔斯顿公爵面向宾客,朗声道:“一点小意外,惊扰诸位雅兴了。修缮不力,是本爵失职,自罚一杯!”说罢,举杯一饮而尽,姿态洒脱。
宾客们见主人如此,又未见真正危险,骚动很快平息,只当是个小插曲。
但艾莉西亚知道不是。她端坐着,指尖在人偶上轻轻一点,传递出“危机暂过,提高警惕”的意念。凯尔尚未回来,廊台的刺杀虽被阻止,但真正的威胁或许才刚刚开始。奥尔斯顿的表演无懈可击,酒液、刺杀、意外……一环扣一环,他真的只有这些手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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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廊休息室
凯尔迅速脱下了被酒液浸湿的礼服外套和衬衫。酒液在特制的炼金试纸上呈现出异常的反应——数种惰性成分,单独无害,但与另一种名为“幽梦昙”的稀有香料燃烧后的烟尘结合,会生成一种强烈致幻且能诱发心脏骤停的神经毒素。
“幽梦昙……”凯尔眼神冰冷。这种香料极其名贵,燃烧时有淡雅清香,常被贵族用于重要场合或夜间安神。而今晚宴会厅的空气中,正弥漫着这种香气!来自几个精心布置的香炉!
难怪检测食物酒水本身无毒。毒杀的条件是:目标身上沾染特殊酒液(作为媒介和催化剂)+ 吸入足够浓度的“幽梦昙”烟尘(触发剂)。这需要目标在宴会厅停留足够时间,且酒液要沾到皮肤或衣物上。
对方的目标显然是艾莉西亚。但刚才的“意外”酒液大部分被凯尔挡住……难道他们的第一目标其实是自己?不,或许他们料到凯尔会护卫,本就打算将两人都纳入毒杀范围?或者,还有后手确保艾莉西亚也能接触到酒液?
凯尔立刻用密室通讯符文(刻在戒指内侧)向所有“影卫”发出最高警戒指令:重点防范任何可能让艾莉西亚殿下沾染酒液或接近香炉的“意外”,并设法在不引起注意的情况下,降低宴会厅内“幽梦昙”香料的浓度或改变其燃烧成分。
他快速用备用的清水和解毒药剂清洗了接触酒液的皮肤,换上一套备用礼服(同样做了防毒处理),准备返回宴会厅。就在这时,他接到了追踪“乌鸦”的“影卫”传来的紧急密报:目标逃向公爵府后花园的偏僻角落,似乎想与某人汇合,但汇合点突然出现空间扰动,目标消失,疑似使用了短程定向传送卷轴。现场残留有微弱的、与南方信使身上类似的气息。
传送卷轴?南方信使果然参与了!他们还有这种稀有的魔法物品?奥尔斯顿到底和“苍白圣约”交易了什么,能获得如此支持?
凯尔心中一沉,加速返回宴会厅。敌人比预想的更狡猾,准备更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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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厅
募捐环节基本结束,数额颇为可观(至少在明面上)。气氛重新热烈起来,舞会环节即将开始。按照礼仪,艾莉西亚将跳开场舞。
奥尔斯顿公爵再次走到艾莉西亚面前,躬身伸出手,笑容无可挑剔:“不知老臣是否有这个荣幸,请殿下跳第一支舞?”这是传统,由地位最高的男性宾客(通常是主人或最尊贵的男宾)邀请在场地位最高的女士。
无数目光聚焦于此。若艾莉西亚拒绝,便是失礼,也会显得对主人不信任。若接受……在跳舞的近距离接触中,任何“意外”都可能发生。香炉的毒烟、可能残留的酒液媒介、甚至对方身上是否藏有其他触发物……
艾莉西亚异色的眼眸平静地看着奥尔斯顿伸出的手,脑海中飞速权衡。凯尔尚未归来,但通过人偶和自身敏锐的感知,她能感觉到空气中那淡雅的“幽梦昙”香气,也记得凯尔被酒液泼中的情形。这是一个阳谋。
“公爵大人盛情,却之不恭。”艾莉西亚微微一笑,将手轻轻搭在了奥尔斯顿的手掌上。触感干燥微凉。
她站起身,随着奥尔斯顿步入舞池中央。乐声响起,是一首舒缓优雅的宫廷圆舞曲。
两人开始起舞。奥尔斯顿舞步娴熟,引领着节奏,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他低声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恭维话,眼神专注,仿佛全心沉浸在舞蹈中。
艾莉西亚同样仪态万方,步履轻盈,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但她的感知已提升到极致,留意着奥尔斯顿的每一次呼吸、手指的每一次轻微动作、甚至他身上可能散发出的任何异常气息。同时,她暗中调动体内那光暗共生的新生力量,在体表形成一层极其微薄、肉眼不可见的能量滤层——这是她近期摸索出的新应用,旨在过滤异常能量或有害物质,但对物理接触防护有限。
旋转,贴近,分开……舞曲平稳进行。
突然,在一次旋转靠近时,奥尔斯顿的礼服袖口一枚不起眼的宝石袖扣,似乎无意中轻轻擦过了艾莉西亚的手腕皮肤。
一丝微不可察的、清凉的液体触感!
不是酒!是另一种无色无味的液体!袖扣是机关!
几乎同时,艾莉西亚感觉到周围空气中“幽梦昙”的香气似乎浓郁了一丝——不是错觉,是某个香炉被暗中调整了!
毒杀触发条件:皮肤接触特殊液体(替代酒液媒介)+ 吸入高浓度“幽梦昙”烟尘!
好缜密的后手!酒液失败,立刻启动备用方案,利用舞蹈接触传递媒介,并同步调整香炉!
艾莉西亚心中警铃大作,但面色不变。她立刻尝试收缩手腕处的能量滤层,隔绝那液体,同时 subtly 调整呼吸,尽量减少吸入。但滤层能否完全隔绝未知液体?高浓度毒烟能支撑多久?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胸前的镜像人偶,毫无征兆地传来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晰而强大的暖流!这股暖流并非以往的情感共鸣,而更像是……一股精纯而温和的力量,带着宁静与净化的特性,瞬间涌遍她的全身!
是阿拉斯托!她在远方感应到了极致的危险,竟通过人偶的深层羁绊,强行将她自身部分被“凝魄幽兰”调和过的、蕴含“平衡”特性的影之力传递了过来!这力量如同一股清泉,迅速中和了手腕处传来的异样冰凉感,并将渗入体内的微量不明液体包裹、分解!同时,这股力量似乎与艾莉西亚自身的光暗共生之力产生了奇妙的协同,在她体表形成了一层更稳固的、兼具光之净化与影之吞噬(针对有害物质)的双重防护!
艾莉西亚精神一振!舞步没有丝毫错乱。
奥尔斯顿一直紧盯着艾莉西亚的反应,期待着哪怕一丝一毫的恍惚、不适或停滞。但他失望了。公主殿下的眼神依旧清明,舞步依旧稳健,甚至嘴角的微笑都未曾变化。
怎么回事?袖扣里的“凝影露”是专门配置的,能与“幽梦昙”产生剧烈反应,即使微量接触皮肤也会迅速生效……难道失败了?还是剂量不够?
他心中惊疑,却不敢再试。一支舞曲的时间有限,过多异常接触会引人怀疑。
终于,舞曲结束。两人分开,相互致礼。
“殿下舞姿优美,令人心折。”奥尔斯顿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勉强维持着笑容。
“公爵大人引领得当。”艾莉西亚微微颔首,目光平静地掠过他,“只是大人似乎有些疲惫,袖扣都松了。”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他那枚袖扣。
奥尔斯顿心中一凛,强笑道:“让殿下见笑了。人老了,精神不济。”
艾莉西亚不再多言,转身走向自己的座位。凯尔已经回来,侍立一旁,眼神交流间,已明白大致情况。他暗暗打了个手势,示意香炉问题已安排人处理(通过巧妙的气流引导和替换部分香料)。
第一支舞后的艾莉西亚,安然无恙。
奥尔斯顿回到主位,脸色虽然依旧带笑,但眼底的阴沉几乎要溢出来。两次三番的失败,连最隐秘的后手都被无声化解……这位公主殿下,远比他想象的更难对付。而且,刚才那一瞬间,他似乎感觉到一股极其微弱却令他心悸的、非光非影的奇特波动从艾莉西亚身上一闪而逝……那是什么?
宴会继续,但暗流已然汹涌。奥尔斯顿知道,今晚想在这里解决艾莉西亚,恐怕已不可能。但他还有最后一张牌,与南方信使约定的“通道”和“掩护”……那原本是为后续计划准备的,现在,或许要提前动用了。
他召来心腹,低语几句。心腹悄然退下。
艾莉西亚坐回座位,轻轻握住胸前的人偶,将一股混合着深深感激、后怕与决绝战意的意念传递回去。远方的阿拉斯托似乎消耗巨大,只回馈了一丝微弱但欣慰的波动。
血色晚宴,杀机四伏,但最危险的时刻似乎已经度过。然而,奥尔斯顿的棋局尚未结束,真正的“终宴”,或许才刚刚开始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