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手这件事，比我想象中更要扰乱心智。
从医院后门的梧桐道走到校门口，不过五百米的路，我的手心已经沁出了薄汗，手指僵硬得像按在钢琴白键上的初学者，连稍微用力回握都不敢。
因为我怕捏疼苏晚软乎乎的手，更怕自己这副紧张到发抖的样子，会被她当成奇怪的人。
苏晚倒是显得自在多了。她的手指轻轻搭在我的掌心，偶尔会因为看到路边窜过的流浪猫而轻轻晃一下，像在给我传递“快看”的信号。路过早餐铺时，她还会仰着头问我：
“学姐早上没吃早饭吧？这家的金枪鱼三明治超好吃，下次我帮你带呀？”
阳光落在她翘起的发梢上，泛着浅金色的光泽。我盯着她说话时微微动的嘴角，脑子里又不受控制地蹦出手机里那张“舔唇特写照”，耳朵瞬间热得能煎鸡蛋，只能含糊地“嗯”了一声，连眼神都不敢和她对上。
完了，林砚，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学姐的风范？
我在心里狠狠唾弃自己，却在苏晚松开手去接同学递来的社团传单时，下意识地攥了攥空落落的手心——刚才那点柔软的触感，好像还残留在指尖，连带着心跳都慢了半拍。
“学姐？你发什么呆呀？”
苏晚拿着一张动漫社的传单跑回来，把传单递到我面前，眼睛亮得像浸了星光，
“你看这个cosplay活动！主题是‘热门番剧联动’，我们一起去好不好？我早就想穿《间谍家家》里尼亚的兔子睡衣了！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是不是超可爱？”
传单上印着尼亚举着花生的插画，粉白相间的睡衣确实和苏晚的软萌气质绝配。可我平时连动漫更新都很少追，只偶尔在文学部的活动上听部员提过这部番——据说尼亚会读心术，还总爱说“花生好吃”，和眼前这个眼睛亮晶晶的学妹莫名契合。
可一想到自己要穿动漫角色的衣服，还要在众人面前露面，我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我不太会……”
我下意识地想拒绝，话还没说完，就对上苏晚瞬间耷拉下来的嘴角，像只被雨淋湿的小兔子，
“而且我平时很少看动漫，不知道该穿什么……”
“没关系呀！”
苏晚立刻眼睛一亮，凑到我身边翻传单，手指点在一张《鬼灭大刀》的角色图上，
“学姐你看蝴蝶忍者！她又冷静又温柔，还会用细剑，和学姐的气质超搭的！而且她的羽织是淡紫色的，穿在学姐身上肯定好看！”
传单上的蝴蝶忍者梳着半扎发，淡紫色羽织衬得气质清冷又灵动，确实和我平时的风格有点像。可一想到要化浓妆、戴假发，还要模仿角色的动作，我就觉得头皮发麻——我连口红都没涂过，怎么可能驾驭得了cosplay？
“我怕……会搞砸。”我攥了攥衣角，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不会的！”苏晚伸手拍了拍我的胳膊，语气格外笃定，
“学姐这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而且我可以帮你化妆呀，我之前给同学化过尼亚的妆，超熟练的！”
她还凑近我，小声补充道，
“要是学姐害羞，我们可以先在家里试穿，等你习惯了再去活动现场～”
温热的气息扫过耳廓，我感觉自己的耳朵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侧过头，正好撞进她亮晶晶的眼睛里。她的睫毛很长，眨眼时像小扇子一样轻轻扇动，鼻尖上还沾了点早上的露水，看起来软得像块棉花糖，我甚至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樱花香，和我抽屉里那张书签的味道一模一样。
“可、可以。”我几乎是落荒而逃般移开视线，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只要你喜欢……”
“太好了！”苏晚兴奋地拽了拽我的袖子，转身就往教学楼的方向走，“那我们快回教室吧，等下要上早自习啦！对了学姐，我们周末可以去店里挑衣服，听说那家店有很多道具呢！”
我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忍不住放慢了脚步。
她的步伐比平时慢了些，走楼梯时还会下意识地扶一下栏杆，刚才聊的兴奋时，还悄悄咳了两声，用手捂住了嘴。
“苏晚，”我快走两步追上她，犹豫着开口，“你刚才……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去校医室看看？”
苏晚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往常的笑容，转过身冲我摆了摆手：
“没有啦学姐，就是刚才跑太快，有点喘不过气～我从小体质就弱，稍微动一动就容易累，医生总让我多注意休息，没什么大事的～”
她说话时眼神很亮，语气也很轻松，可我总觉得她在刻意岔开话题。就像刚才在医院门口，她抱着体检单的手指，其实悄悄攥得很紧。
我还想再问些什么，却被她推着后背往教室走：
“好啦好啦，再不走就要迟到啦！学姐不是最讨厌迟到的吗？”
被她软乎乎的手掌推着后背，我所有的疑问都堵在了喉咙里。只能任由她推着往前走，心里却默默记下了这件事。晚上回家要查一查，体虚的人适合吃什么，周末去店里的时候，顺便给她带点补气血的红枣糕。
走到高一教学楼的拐角时，苏晚突然停住脚步，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粉色的发圈，踮起脚尖递到我面前：
“学姐，这个给你。”
发圈上挂着一个小小的尼亚吊坠，圆乎乎的脸蛋和兔子耳朵，和她刚才说的cos服正好对应。
我愣了一下，没敢接：“给、给我吗？”
“嗯！”苏晚用力点头，直接把发圈塞进我的手心，
“以后学姐想我的时候，就看看这个尼亚呀～而且……”她凑近我，小声补充道，
“就当是我们交往的信物吧～”
啊……我感觉我的心脏停了一下，是要幸福死了吗？
我攥着那个还带着她体温的发圈，指尖都在发烫。看着她转身跑进教室的背影，我忍不住摸了摸发圈上的尼亚吊坠，嘴角还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
原来，我也能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吗……斯哈……
回到高三教学楼时，我还没从这种甜蜜的眩晕感里缓过神来，刚走进教室就被文学部的副部长张悦堵在了座位旁。
“部长！你今天怎么回事啊？”张悦凑到我身边，一脸八卦地压低声音，
“早上有人看到你和高一的苏晚学妹手牵手走在校门口，还看到你对着她笑！你不是最讨厌和人肢体接触，连说话都不超过三句的吗？”
我脸上的温度瞬间飙升，下意识地把攥着发圈的手藏到身后，板起脸想维持学姐的人设：
“别乱说，只是……刚好遇到而已。”
“刚好遇到会牵手？刚好遇到会笑？”
张悦显然不信，还想追问，却被我桌上的手机吸引了注意力，
“哎？部长，你手机壁纸怎么换了？之前不是一直用系统自带的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把手机扣在桌上——刚才在来学校的路上，我偷偷把壁纸换成了和苏晚在树下的合照，照片里她靠在我肩膀上，我耳朵红得像番茄。
“没、没什么，随便换的。”
我避开张悦的视线，假装整理课本，却不小心把抽屉里的东西碰掉了出来。
一张书签，还有一个装着发绳的小盒子，全都掉在了地上。张悦的眼睛瞬间亮了：
“哇！部长，这不是苏晚学妹的东西吗？我上次看到她用这个书签，运动会的时候还戴过这个发绳！你怎么会有？”
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只能蹲在地上慌乱地捡东西，脸烫得能煎熟鸡蛋。就在我快要被问得说不出话时，教室门口突然传来一个软乎乎的声音：
“学姐，我来给你送笔记啦！”
苏晚抱着一摞笔记本，笑着走进教室，正好看到蹲在地上的我和一脸八卦的张悦。她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走过来，蹲在我身边帮我捡书签，还对着张悦眨了眨眼：
“张悦学姐好呀～这些是我之前落在林砚学姐这里的东西，麻烦学姐帮我保管了这么久～对了张悦学姐，你知道哪里有卖《间谍家家》的周边吗？我和林砚学姐周末想去挑cos服呢～”
张悦显然没料到苏晚会突然出现，更没料到两人还要一起去挑cos服，眼睛瞪得溜圆：
“你们、你们要一起去？林砚部长，你居然会玩cosplay？”
我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刚想解释，就被苏晚抢了话:
“是我拉着学姐去的啦！我想穿尼亚的兔子装，学姐穿蝴蝶忍者超合适的，对吧张悦学姐？”
张悦连连点头：“合适！太合适了！蝴蝶忍者的清冷感和林砚部长超配！”
说完就识趣地溜回了自己的座位，临走前还冲我挤了挤眼睛，一副“我懂了”的表情。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我和苏晚蹲在地上捡东西的声音。苏晚把樱花书签递给我，小声说：
“学姐，你下次把东西放好一点嘛，要是被别人看到，又该误会啦～”
“对不起……”我接过书签，声音里带着点委屈——我只是想把和她有关的东西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而已。
苏晚看着我这副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伸出手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
“好啦，不怪你～对了学姐，放学我们去喝奶茶吧？我听说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有尼亚同款的花生奶茶，肯定很好喝～”
被她柔软的手掌揉着头发，所有的委屈都烟消云散。我抬起头，正好对上她含笑的眼睛，忍不住点了点头：“好。”
苏晚满意地笑了，把笔记本放在我的桌上：
“那我先回教室啦，学姐上课要认真听讲哦～”说完就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我坐在座位上，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桌上的笔记本，还有手心的尼亚发圈，嘴角忍不住又扬了起来。偷偷拿出手机，解锁屏幕——照片里的苏晚笑得一脸灿烂，我看着照片，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而此刻的苏晚，刚走下高三教学楼的楼梯，就扶着栏杆轻轻咳了起来。她掏出口袋里的药瓶，倒出一粒白色的药片放进嘴里，又从书包里拿出一颗花生形状的糖果含住，才勉强压下了喉咙里的苦涩。
“一定要……再坚持久一点啊。”
她看着高三教室的方向，小声地对自己说，
“我还想和学姐一起去挑cos服，一起喝花生奶茶，一起……迈向幸福的明天。”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却没能驱散她眼底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她深吸一口气，又恢复了往常的笑容，转身往高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她不想让学姐看到自己这副样子，不想让这份刚刚开始的甜蜜，蒙上任何阴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