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本月学校就组织了秋游。
而秋游前一晚，我对着衣柜翻了半小时，最后还是选了件浅灰色的针织衫——既不像平时的素色大衣那样冷硬，又不会太显眼，万一跟苏晚站在一起，也不会显得突兀。
手机里昨晚熬夜整理的“秋游攻略”被我设成了置顶，什么从“枫叶林最佳拍摄角度”到“自然互动姿势参考”，连“如何不手抖拍清侧脸”都有，可今早出门前，我还是忍不住把手机塞进书包最里层，生怕被别人看到笑话。
大巴车刚驶进山脚的停车场，我就攥着书包带站起身，目光下意识往车门口扫——昨晚想了一百种跟苏晚打招呼的方式，可真到了要见面的时候，脑子却空得像被风吹过的枫叶林。
“林砚学姐！这里！”
清脆的声音从车下传来，我循声望去，就看见苏晚站在一棵老枫树下，浅杏色的针织外套被风掀起一角，软乎乎的卷发上还沾着片小小的枫叶，像不小心落在棉花糖上的糖霜。她举着个粉色的小背包朝我挥手，踮脚时裙摆轻轻晃，像只准备扑过来的小松鼠。
我赶紧挤过人群跑下去，刚站稳就被她抓住手腕。她的手心有点凉，却带着暖暖的温度，轻轻晃了晃我的手：
“学姐昨晚没睡好吗？眼睛下面有点淡淡的印子。”
“没、没有。”我赶紧移开视线，不敢看她那亮晶晶的眼睛。
其实是昨晚翻攻略到两点，满脑子都是“该去哪里好”“要是拍照没拍好咋办”，导致我整夜都是翻来覆去的。
我把书包里的保温杯递过去，
“这个，温的红枣茶，你……你可以喝一点。”
苏晚接过保温杯，脸上绽放出一个亮瞎我眼的笑容：
“学姐特意给我带的吗？谢谢学姐！”她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睛，
“好好喝，很甜。”
我的脸瞬间热了起来，赶紧转身往枫叶林走：
“导、导游说前面的枫叶林最好看，我们快走吧，别跟丢了。”
要是她再夸下去，我都怕我把持不住了。
苏晚笑着跟上来，没再追问，却悄悄把我的手腕攥得更紧了点。
我们沿着石板路往前走，路边的枫树渐渐密起来，红色的枫叶像燃烧的小火焰挂在枝头，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有的落在苏晚的肩膀上，有的飘进我的衣领里，带着点凉丝丝的痒意。
“学姐你看！”
苏晚突然停下脚步，蹲下身捡起一片枫叶，枫叶的边缘泛着浅金色，形状像极了小小的百褶裙，
“这片枫叶好像公主的裙子呀！”
她把枫叶举到我面前，阳光透过枫叶的纹路落在她脸上，把她的瞳孔染成了浅棕色，连睫毛的影子都变得软软的。
我下意识摸向书包里的手机，指尖碰到冰凉的外壳时又顿住了。
现在拍会不会太刻意？网上说里说要“自然的抓拍才更显心意”，可我怕手一抖拍糊了，更怕她发现我早就准备好要拍她。
我盯着那片枫叶，脑子里飞速运转着：“这片枫叶很好看，我、我帮你夹在笔记本里吧？”
“好呀！”
苏晚立刻把粉色笔记本递过来，我接过本子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指，两人都愣了一下，又赶紧移开视线。我小心翼翼地把枫叶夹进笔记本里，刚想合上，就看见上次那张运动会照片旁边，多了个小小的枫叶贴纸，贴纸下面还写着一行小字：
「和学姐在一起的第一天」
我有点小好奇，手指轻轻摩挲着那行小字，连呼吸都放轻了。
原来她还会把我们的互动记下来的吗？
“学姐在看什么呀？”
苏晚凑过来，下巴轻轻靠在我的肩膀上，我能感觉到她头发的温度，还有她身上淡淡的橘子汽水味。她指着笔记本里的照片，突然笑出声：
“学姐当时拍这张的时候，是不是躲在观众席最后一排呀？我想起先前看到一个穿浅灰色大衣的身影，跟学姐今天的衣服有点像。”
我猛地抬头，眼睛瞪得圆圆的：“你、你看到了？”
“嗯！”苏晚点头，笑得像只偷吃到糖的小猫，
“我当时还想，那个学姐怎么一直举着手机对着我，是不是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后来跑完步去找，却没看到人啦。”
我的脸瞬间烧得发烫，恨不得把脑袋埋进枫叶堆里。
原来她早就发现了！那她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会不会后悔跟我交往？我张了张嘴想解释，却被她轻轻捂住嘴巴。
“学姐不用解释呀。”苏晚的指尖软软的，带着点红枣茶的甜味，
“我知道学姐是喜欢我，才会想拍我呀。”她放下手，从书包里掏出自己的手机，递到我面前，
“其实我也偷偷拍过学姐哦，你看。”
手机屏幕上是我上次在图书馆整理文件的样子，阳光落在我低头的侧脸上，连眼镜片反射的光都拍得清清楚楚。照片下面还备注着：「学姐认真的样子好好看」
我盯着那张照片，心里像被枫叶的暖意填满了，连紧张都消散了不少。我鼓起勇气，从书包里掏出自己的手机：
“那、那现在，我可以光明正大地给你拍照吗？就拍……你拿着枫叶的样子。”
“当然可以呀！”苏晚立刻跑到一棵最红的枫树下，捡起一片枫叶举在脸颊旁，还特意把卷发拨到耳后，露出小小的耳垂。阳光透过枫叶落在她脸上，把她的脸颊染成淡淡的粉色，她对着镜头笑起来，眼尾的小卧蚕裹着光，像藏了两颗小星星。
我赶紧打开相机，手指却还是有点抖，昨晚攻略里说的“拍侧脸时要从45度角拍”，可现在看着她的笑容，我连角度都忘调了。
苏晚见我举着手机不动，突然朝我眨了眨眼：
“学姐是不是紧张啦？没关系，慢慢拍，我可以等。”
我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角度按下快门。“咔嚓”一声，画面定格的瞬间，我赶紧把手机递过去：
“拍、拍得不好的话，我再拍。”
“没有不好呀！超好看的！”苏晚滑动着屏幕反复看，突然抬头看着我，眼睛亮闪闪的，
“学姐，我们拍张合照好不好？枫叶这么好看，不拍合照太可惜啦。”
合照？我的心脏突然“砰砰”跳起来，因为昨晚记的攻略里，上面第三条特意标了红：
「情侣合照建议轻微肢体接触，如靠肩、牵手，避免僵硬站着」
可现在让我主动靠过去，我肯定会僵成石头，甚至可能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我、我可以吗？”我攥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万一我靠得太近，她会不会觉得不舒服？万一拍出来我很奇怪，会不会破坏她的好心情？
“当然可以呀！”苏晚说着，就拉着我往一块平整的石头旁走，我也跟个石头似的被摆放在旁边，有点无地自容。
把手机调成自拍模式，小心翼翼架在石头上。她还特意找了片枫叶放在手机旁边当装饰，笑着说：
“这样拍出来，连背景都好看啦。”
我站在她身边，手僵硬地贴在腿边，连肩膀都绷得紧紧的。苏晚看我这副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学姐不用这么紧张呀，放松一点嘛，你看我。”
她说着，举起手比了个小小的“V”，软乎乎的指尖还翘着一点，像只可爱的小兔子。
我学着她的样子也比了个“V”，可手指却绷得直直的。苏晚见状，偷偷伸手过来，轻轻掰了掰我的手指：
“学姐把手指放松一点，这样才可爱呀。”
她的指尖碰到我的指缝，带着点凉丝丝的温度，我吓得赶紧屏住呼吸，连动都不敢动。
“3、2、1——”
倒计时的声音刚落下，我就感觉苏晚轻轻往我身边靠了靠，她的肩膀贴在我的肩膀上，软乎乎的，像棉花糖一样。头发蹭过我的脸颊，带着点淡淡的橘子香，痒得我心跳瞬间快了半拍。
“咔嚓”一声，照片拍好了。苏晚赶紧跑过去拿手机，我还僵在原地，肩膀上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直到她拿着手机跑回来，把屏幕递到我面前，我才缓过神来。
照片里，红色的枫叶像火焰一样落在我们身后，我僵硬地比着“V”，耳朵红得跟枫叶一个颜色，而苏晚靠在我肩膀上，眼睛弯成小月牙，嘴角的梨涡里好像盛着光。连空气都变成了暖橙色。
“我、我的耳朵……”
我看着照片里自己通红的耳朵，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怎么会这么红？早知道就放松一点了，看起来像个笨蛋。
“学姐的耳朵红红的好可爱呀！”苏晚笑着戳了戳我的耳垂，指尖的温度轻轻落在上面，我吓得赶紧往后躲，却被她拉住手腕。她晃了晃我的手，语气带着点小撒娇：
“不许躲！我还要再拍几张，把学姐的可爱都拍下来，以后想学姐了就拿出来看。”
接下来的半小时，苏晚拉着我在枫叶林里拍了好多张。
有她举着枫叶挡在我眼前，只露出我一双眼睛的；有我们一起蹲在地上捡枫叶，她偷偷把一片枫叶放在我头顶的；还有她假装要把枫叶贴在我脸上，我下意识躲开时抓拍的。
我也渐渐不那么紧张了，甚至敢主动提议，虽然比“V”的手势还是有点僵硬，但至少不会说话结巴了。
“学姐你看，这张最好看！”苏晚把手机递给我，屏幕上是刚才拍的一张合照——她靠在我肩膀上，我虽然耳朵还是红的，却微微侧过头看着她，眼神里的紧张藏不住，却多了点连自己都没发现的温柔。枫叶落在我们的头发上，像给两人戴了顶小小的王冠。
我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好久，手指轻轻摩挲着屏幕，突然鼓起勇气问：
“我、我可以把这张设成手机壁纸吗……主屏幕壁纸。”
苏晚愣了一下，然后笑着点头，眼睛亮得像星星：
“当然可以呀！最好设成主屏幕，这样学姐每次打开手机都能看到我，就不会忘记我们今天的约定啦。”
“约定？”我疑惑地看着她。
“就是春天看樱花的约定呀！”苏晚拉着我的手，走到一片开阔的枫叶林前，指着远处的山：
“导游说，春天的时候，这里的樱花会开得满山都是，比枫叶还好看。到时候我们还要一起拍合照，拍很多很多张，好不好？”
我赶紧点头：
“好、好呀！只要你想，我们春天来，夏天来，秋天也来，什么时候都可以。”
苏晚笑着扑过来抱了我一下，她的手臂轻轻环着我的腰，软乎乎的：
“学姐真好！”她松开我时，从口袋里掏出一片压好的枫叶标本，递到我面前：
“这个送给学姐，就当是今天的纪念啦。”
枫叶标本的边缘整整齐齐，还带着淡淡的清香，应该是早就准备好的了。我小心翼翼接过来，放进自己的笔记本里：
“我会好好保存的。”
快到集合时间时，我们往大巴车走。苏晚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我注意到她的指尖比刚才更凉了，脸色也有点白，赶紧把自己的暖手宝掏出来，塞进她手里：
“是不是冷了？这个是暖的，你拿着。”
“谢谢学姐。”苏晚接过暖手宝，攥在手心，笑着说，
“其实是刚才跑太欢了，有点累，歇一会儿就好啦。”
我没再多问，只是放慢脚步，陪着她慢慢走。
枫叶落在我们的脚边，像铺了条红色的地毯。
其实再美的景色，都比不上你对我笑的容颜。就算以后再也看不到比这更美的枫叶林，只要能跟她，能跟苏晚一起走，就已经很幸福了。
…………
大巴返程时，苏晚靠在我的肩膀上睡着了。她的呼吸轻轻落在我的颈窝里，软乎乎的，像小猫的呼吸。我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她睡得舒服点，低头看着她的睡颜，忍不住掏出手机，翻开今天拍的照片一张一张看。
从她举着枫叶笑的样子，到我们靠在一起的合照，每一张都让我的心跳加快一点。我把手机屏幕亮度调暗，生怕吵醒她，手指却在合照上停了很久。
车窗外的夕阳渐渐落下，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我看着苏晚的睡颜，又看了看手机里的合照，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这大概是我十七年里，最开心的一次秋游了。因为有苏晚在，连枫叶都变得格外温柔，连风都带着甜甜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