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过后又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不,还是有点不平常的。
夕阳西下的时候,窗外的冬风把玻璃吹得嗡嗡响时,我正蹲在浴室门口跟防滑垫进行“生死搏斗”——准确来说,是跟自己的强迫症较劲。
米白色的防滑垫边缘必须跟瓷砖缝对齐,不然总觉得下一秒就会发生“脚滑摔进浴缸当场去世”的八点档剧情,这话要是被文学部那帮天天喊我“霜砚大人”的社员听到,怕是会当场集体瞳孔地震,然后开始怀疑自家那冷雅且古板的部长是不是被夺舍了。
“砚砚?我到啦!”
玄关传来的声音像裹了层热可可,甜得我手一抖,刚对齐的防滑垫瞬间歪了半厘米。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抓过挂在门后的干毛巾蹭了蹭手——虽然手一点都不脏,纯粹是紧张到想找个动作掩饰。
走到玄关时,正好看见苏晚抱着个粉色保温袋,软乎乎的卷发上还沾着点碎叶,进门时下意识地把鞋底在鞋垫上蹭了三下,像只怕弄脏地板的小猫咪。
苏晚家的热水器今天很巧合的坏掉了,于是我提议来我家住一晚顺便解决淋浴问题,刚好林燕今天也不在家,简直两全其美。
“砚砚家好暖和呀,进门瞬间像从冰窖跳进了小太阳怀里。”
苏晚说着,把保温袋举到我面前,
“我妈早上做的蛋挞,我特意放微波炉里热了热,你要不要现在吃?”
她还是那么有活力,明明前两天还在学校里晕倒了,可现在完全跟个没事人一样。
我低头看着她递过来的保温袋,粉色的带子上还挂着个小樱桃挂饰,晃悠晃悠的。脑子里突然冒出来林燕昨天跟我说的话:
「姐,明天我不在家,苏晚姐要是来找你你就学精点,人家小姑娘给你递吃的你就接着,别跟个老干部似的还要先推辞三句,会被当成‘木头人’的!」
“木头人”这个词精准戳中我的痛处,毕竟我只是表面上维持着那“霜砚”的冷感人设,但私下里对着苏晚的每一个动作都像在走钢丝,生怕哪步错了就被她嫌弃。
于是我赶紧接过保温袋,声音比平时软了点:
“谢谢,我们先放茶几上吧,等洗完澡再吃?
“好呀好呀!”苏晚立刻点头,跟着我走进客厅时,视线好奇地扫过书架,看到我摆着的文学部活动照片时,突然停住脚步,
“哇,这张照片好酷!是去年拍的吗?”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是去年学校庆典时我穿汉服主持活动的照片,当时我板着脸,现在被苏晚用“好酷”形容,反而有点不好意思——毕竟现在的我,除了是面瘫的代名词跟酷沾不上一点边。
“嗯,去年的。”我含糊地应着,赶紧转移话题,
“那个……浴室我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应该够,你要是觉得水温不合适就跟我说,我再调。”
“谢谢砚砚啦!”
苏晚跟我走到浴室门口,我推开浴室门时,特意把草莓味的沐浴露往里面藏了藏——这是昨天林燕硬塞给我的,说“软妹都喜欢这种香香的”,但我总觉得这味道跟我平时用的无香型反差太大。
可苏晚的眼睛比我想象中尖,刚进门就瞥见了放在台面上的沐浴露,伸手拿起来看了看,软乎乎的声音里带着点惊讶:
“学姐也喜欢草莓味的吗?我还以为学姐会用那种很冷淡的香味呢~”
我瞬间感觉耳尖烫得像刚烤过的红薯,连脖子都在发烫,赶紧伸手想把沐浴露拿回来,嘴里还在找借口:
“这、这是林燕上次落在这里的,我还没来得及还给她……”
“哦~”
苏晚拖长了语调,眼神里带着点小狡黠,看得我心里发慌,生怕她拆穿我的谎言。结果她只是把沐浴露放回原位,笑着说:
“草莓味很好闻呀,洗完澡身上香香的。”
“那、那你先洗,我去给你拿睡衣。”
说完我就转身往外走,脚步快得像在逃,生怕再待一秒就会暴露自己“心跳超速”的事实。
回到卧室找睡衣时,我又陷入了新的纠结。
衣柜里有两件备选:一件是浅灰色的纯棉睡衣,款式简单,符合我平时的风格;另一件是林燕去年送我的生日礼物,米白色带点小雏菊图案的,我从来没穿过,因为太可爱了。
“选灰色的话,会不会太平淡了?苏晚会不会不喜欢?选雏菊的话,会不会太刻意?像故意装可爱……”
我对着两件睡衣自言自语,手指在布料上反复摩挲,最后还是咬了咬牙,拿起了那件雏菊睡衣。
女孩子都喜欢可爱的东西吧,虽然我是个例外但像苏晚这样的小蛋糕,一定会喜欢的吧。就算有点无厘头,但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
拿着睡衣回到浴室门口时,正好听到里面传来的水声,隔着门听上去温温柔柔的,像春雨打在树叶上。我深吸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
“晚晚,睡衣我放门口了,你等下开门拿一下。”
“好~谢谢砚砚!”
里面传来苏晚的声音,带着点水汽的模糊,听得我心里软软的。
我刚想转身离开,浴室门却突然开了一条缝,苏晚的脑袋探了出来,软乎乎的卷发湿哒哒地贴在脸颊上,皮肤被热水蒸得泛红,像熟透的桃子。她看着我手里的睡衣,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就连声音都拔高了些:
“哇,这件睡衣!是特意给我准备的吗?”
“是、是林燕的……”我又开始找借口,话没说完就被苏晚打断了。
“不管是谁的,我都好喜欢!”
苏晚说着,伸手想接睡衣,结果因为手太滑,睡衣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她“呀”了一声,弯腰去捡,我怕她滑倒,赶紧伸手扶她,结果两人的手不小心碰到了一起——她的手暖暖的,带着点水汽的温度,我像被烫到一样赶紧缩手,却不小心把她的手腕也带了一下,苏晚没站稳,往我身上靠了过来。
“小心!”
苏晚下意识地抓住我的衣服,我也赶紧扶住她的腰,两人就这样贴在一起,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草莓沐浴露的香味,还有她温热的呼吸落在我脖子上,痒痒的。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耳尖烫得能煎鸡蛋,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眼睛不自觉的瞟向苏晚又立刻挪开,因为,她没穿衣服啊!!!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推开她?可是……
“砚砚,你脸好红呀~”苏晚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带着点笑意,
“是不是觉得有湿呀?那我先进去啦~”
她说完就赶紧站直身体,接过我手里的睡衣,飞快地关上了浴室门,留下我一个人在门口傻傻的站着,心跳快得像要撞破肋骨。我摸了摸自己的脸,烫得吓人。
苏晚肯定会觉得我很奇怪吧?明明人家只是来借一借浴室,可我却总能搞出些事情来,更关键的是我那不争气的脸,跟个水壶似的一碰就热。
大概过了十分钟,浴室门再次打开,苏晚穿着那件雏菊睡衣走了出来,睡衣有点大,袖子太长,她只好把袖子挽起来,露出细细的手腕,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轮到你洗啦,热水还很足哦!”
“好。”
我点点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走进浴室时,还能闻到空气中残留的草莓香味,还有苏晚刚才用过的毛巾,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架子上,看得出来她很细心。
我打开热水,水汽裹着草莓香慢慢漫上来时,目光先落在了架子上——苏晚用过的毛巾还挂在上面,米白色布料上沾着没散尽的水汽,边角还留着她攥过的浅浅褶皱。
指尖先碰了碰,温温的余温像是还带着她皮肤的触感,我鬼使神差地把毛巾拿下来,凑到鼻尖时心跳先漏了半拍——草莓沐浴露的甜香混着她身上淡淡的奶味,钻进鼻腔的瞬间,我忍不住轻轻吸了口气,连指尖都开始发颤。
我这样,是不是有点变态了……此时我的脑海里已经炸锅了——因为有两个我已经打起来了。
“学妹看不见,放心啦~”一个长着恶魔犄角的林砚这样说道。
“不行!你可是她的学姐啊!怎么能这样?”另一个的林砚头上套了个跟灯泡一样亮光圈。
“有什么关系嘛,什么跟踪偷拍都干了,不差这一点。”
恶魔的这句话像是点醒了我。对哦,反正也不差这一次……
“遵循理性/欲望吧!”两人同时喊道。
说完那个恶魔样的林砚就带着那善良林砚消失了。
我把毛巾拿近些,喉咙里滚出声轻“嘶”,刚准备贴到脸上,结果毛巾没拿稳,“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还撞翻了台边的沐浴露。
“学姐?你没事吧?”
门外突然传来苏晚的声音。我脑子“嗡”的一下,手忙脚乱地去捡毛巾,膝盖却不小心磕到浴缸边,疼得我倒抽口气。外面的脚步声紧跟着靠近,苏晚的手在门把上顿了顿:
“砚砚,我能进来吗?”
“别、别进来!”
我赶紧喊住,抓起毛巾往架子上塞,慌乱间手肘又撞了水龙头,冷水“哗”地溅在脖子上。等我终于站直,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是汗,耳尖烫得能烧起来,连镜子里的人都红透了——从脸颊到脖子,连锁骨都泛着粉,明明水温一点都不烫。
硬着头皮拉开浴室门时,苏晚正站在门口,眉头皱着:
“我刚才听见响声,还以为你摔了……”
她的目光扫过我通红的脸,又落回我歪掉的领口,眼神里多了点疑惑,
“你怎么这么红呀?是水温太高了吗?”
我攥着浴袍带子,手指还在抖,连话都说不连贯:
“没、没有,就是……水汽太闷了。”
说完赶紧往卧室走,后背还能感觉到苏晚的视线,像带着温度似的,烧得我脚步都乱了。
等出来的时候,苏晚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个毛绒兔子玩偶,看着我放在茶几上的文学部策划案。
“我刚才看了一眼你的策划案,写得好详细呀!”
“只是随便写写……”
我有点不好意思,走到沙发边坐下,跟她保持着一点距离。苏晚却主动往我这边挪了挪,把毛绒兔子玩偶放在我腿上:
“诺,这个兔子好软的,你要不要抱一抱?”
我看着腿上的毛绒兔子,软乎乎的。我伸手抱了抱,忍不住说:
“你很喜欢毛绒玩具吗?”
“是呀!”苏晚看着我点了点头,
“小时候身体不好,总待在家里,妈妈就给我买了很多毛绒玩具,说它们可以陪我说话。后来长大了,还是很喜欢,觉得抱着它们就很有安全感。”
她这话让我心里有点难受,原来她从小身体就不好。我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软乎乎的,和毛绒兔子一样:
“以后我会陪你的,就像那些毛绒玩具一样。”
“真的吗?”苏晚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带着点期待,
“砚砚会一直陪我吗?”
“会。”我肯定地点点头,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以后要是你想抱了,也可以抱我,我比毛绒玩具暖和。”
说完这句话,我自己都愣住了,耳尖又开始发烫,赶紧低下头,假装看手里的毛绒兔子。
心里则在疯狂吐槽:“林砚你疯了吗?怎么会说出这种奇怪的话……”
苏晚突然凑过来,在我脸颊上亲了一下,像羽毛轻轻碰了一下,
“那砚砚以后就是我的所有物啦!”
我瞬间僵在原地,手里的毛绒兔子差点掉在地上。脑子里只有“她亲我了”这四个字在循环,心跳快得能把沙发震塌。心里又惊又喜,还有点不知所措。
苏晚看着我僵住的样子,笑得更开心了,伸手把我手里的毛绒兔子拿过去,抱在怀里:
“要不要一起看动画呀?我最近发现一部很可爱的,超治愈的。”
“啊…可以啊。”
我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苏晚熟练地打开电视,而我去准备了些热牛奶和零食。
客厅里黑漆漆的,开着一盏小夜灯。电视机里刚播到小猫咪扒着鱼缸捞鱼干,苏晚就往我肩膀靠了靠,声音软乎乎的:
“你看,它好笨呀,鱼干都抓不到。”没等我接话,她又盯着屏幕笑:
“哇,毛乎乎的好可爱~是不是跟你一样。”
我不敢转头,只能盯着屏幕里晃悠的猫尾巴,耳朵却烫得像贴了暖宝宝。手里的热牛奶晃了晃,我赶紧稳住,指尖悄悄攥紧衣角。
以前我被人夸只会觉得别扭,现在心跳却乱得像被猫爪挠,软乎乎的慌。但我又忍不住把胳膊往她那边挪了挪,让她靠得更稳。
「明明她才跟小猫咪那样可爱。」
窗外的风裹着潮气贴在玻璃上,客厅的小暖灯却把空气烘得软软的。草莓沐浴露的香味绕在鼻尖,混着苏晚轻浅的呼吸,苏晚一靠近,我那藏在后面的小笨拙、小慌张全漏了出来,可她没笑,反而凑得更近。
‘喜欢’是件很麻烦的事,要小心翼翼,要隐藏自己的心意,怕被别人发现,怕被别人讨厌。
‘喜欢’又是件很简单的事,就是想跟她待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看动画,一起经历所有的美好,想让她每天都开心。
虽然我还是很容易紧张,还是很容易脸红,还是会被她的小动作弄得大脑宕机。
但这些都无所谓了,她喜欢的,不就是这样的我嘛。
动漫播放到一半时,苏晚突然打了个哈欠,眼睛红红的,看起来有点困。她揉了揉眼睛,看着我说:
“砚砚,我有点困了……能不能靠在你怀里睡一会儿呀?”
“好。”我点点头,把她往我怀里拉了拉,让她靠得更舒服一点。她像只小猫咪一样蜷缩在我怀里,很快就睡着了,呼吸均匀,嘴角还带着点笑意。
黑暗中,借着那台小夜灯微弱的灯光,我低头看着她的睡颜,心里像是食了甜蜜一样。客厅里很安静,只有电视机里的声音和她的呼吸声,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她的脸上,温柔得像童话里的场景。

我不禁抱住了苏晚,看了看窗外的月亮,月亮很圆,很亮,很漂亮。
“晚晚”我声音轻的很,怕吵醒她,
“我那么笨,你会不会嫌弃我啊?不过真的谢谢你了,谢谢你没嫌弃我,还主动靠了过来。”
我鼓起勇气低下头去,轻轻吻了一下苏晚的额头,这算是成功的一小步吧。
“我怕你发现我脸红出糗的样子,却又怕你看不出我心动。”
怀里的人往我更紧的地方蹭了蹭,像是在回应。
或许这就是‘喜欢’的魔力?
让两个原本陌生的人,变得彼此依赖,彼此珍惜,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里,互相取暖,一起等待春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