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相伴,以后都一起吧

作者:Sn姜 更新时间:2025/11/4 22:55:57 字数:4005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当那个总是笨拙地存在于你视野角落的“影子”突然消失,留下的空白,竟然比曾经那道灼热的视线更让人心神不宁。

林砚学姐消失了。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消失,她依旧会出现在校园的公共视野里——在周一升旗仪式的队伍末尾,在走廊另一端与老师交谈的侧影,在食堂窗口前安静排队的身姿。

但那个属于我的、笨拙的“影子”,却像是被那场发生在文学部活动室的、由一张写满我名字的废纸引发的风暴,彻底卷走了。

已经整整四天了。

这四天里,我的晨跑恢复了真正的“私人领域”状态。

暗红色的塑胶跑道上只有我一个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偶尔掠过耳畔的风声都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带着点寂寞的回响。香樟树下空空如也,再没有那片因慌乱而微微晃动的素色衣角,没有那道藏在镜片后、既专注又羞怯的视线。

午后的操场长椅,阳光依旧慷慨地洒下温暖,我摊开《小王子》,目光却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那棵梧桐树。

树下只有风吹过树叶投下的、斑驳晃动的光影,再没有那个举着手机、因为屏幕反光而轻易暴露行踪的笨蛋。

甚至,在我习惯性摩挲着保温杯,感受杯底那“S.W.”刻痕带来的细微触感时,心里都会泛起一丝莫名的空落。

那个会因为刻字被点破而瞬间脸红、同手同脚逃跑的身影,仿佛也随着那次终极社死,从我身边彻底隐匿了。

起初,我确实享受了几天真正的清静。不用担心被人注视,不用费心去解读那些笨拙行为背后的含义,更不用在面对她时,努力压下那总是想上扬的嘴角和内心疯狂的吐槽。

但很快,这种清静就变了味。

它变成了一种……连我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隐秘的期待与等待。

我会在跑步经过那个熟悉弯道时,下意识放慢脚步,心跳微微加速;

会在看书时,竖起耳朵捕捉任何靠近的脚步声,期待那声细弱蚊蝇的“苏晚”;

会在每次把手伸进课桌抽屉时,带着一丝自己也说不清的盼望。

然而,每一次,都是失望。

“苏晚啊苏晚,你真是没救了。”我趴在课桌上,把脸埋进臂弯里,无声地哀嚎,

“明明之前还觉得被跟踪很困扰,现在人家不跟踪了,你反倒不习惯了?你这算不算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前期?”

一种微妙的焦躁感,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上来。

那个笨蛋,该不会因为一张废纸,就打算永远躲起来了吧?

打破这种焦躁的,是第五天的周六图书馆。

我抱着一种“碰碰运气”的心态,再次来到了二楼靠窗的老位置。做完一套英语试卷后,我抬起头,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目光习惯性地扫向阅览区。

然后,我的动作顿住了。

在斜后方,隔了两排书架的一个靠柱子的角落里,坐着一个……“可疑人物”。

之所以说可疑,是因为在这个暖气开得十足的室内,对方穿着一件明显过于厚重的深色连帽长风衣,帽子严严实实地戴在头上,拉链一直拉到了下巴,一副巨大的黑色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低垂着的、被过长的刘海稍稍遮挡的眼睛。

这打扮,与其说是来学习的,不如说是刚从北极科考归来,或者……生怕被人认出来。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一个荒谬又无比确定的念头瞬间击中了我。

不会吧……学姐?你这伪装技术……是跟动画片里的反派学的吗?未免也太欲盖弥彰了吧!

我几乎要扶额叹息。这身打扮,在人群里简直就是黑夜中的萤火虫,醒目得不能再醒目了。而且,那副熟悉的细框眼镜,虽然被帽檐和刘海阴影遮掩,但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我强忍着立刻走过去掀她帽子的冲动,决定按兵不动。我倒要看看,她穿成这样,是打算干什么。

只见她面前摊开一本厚得能当凶器的书,但她的视线,却明显没有落在书页上。那帽檐的阴影下,目光的焦点,分明……是我这个方向。

而且,她放在桌下的手,正以一个极其别扭、小心翼翼的姿势,握着一个手机。手机的摄像头,正透过书架之间的缝隙,精准地对着我。

死性不改!绝对的死性不改!

我内心简直有一万只土拨鼠在尖叫。

才安分了几天?而且这次装备还升级了?从躲在树后变成玩起了“间谍过家家”?

学姐,你的执着和你的业务水平,真是成反比的啊!

一股莫名的、混合着好笑、无奈和一丝连我自己都惊讶的“果然如此”的安心感,涌上心头。

好吧,既然你选择用这种方式“回归”,那我也只好……配合一下了。

我低下头,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现,重新将注意力放回试卷上。但全身的感官,都已经进入了“表演模式”。

我知道,她在看,在拍。

那么,我就给她点“素材”好了。

我抬起手,将脸颊边那缕不听话的卷发轻轻别到耳后,故意让侧脸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清晰一些。我能感觉到,那道透过缝隙的目光,似乎凝滞了一瞬。

我端起旁边的保温杯,慢条斯理地拧开,喝了一口温水。动作刻意放得舒缓而优雅,仿佛不是在图书馆喝水,而是在拍什么文艺片的特写镜头。

喝完后,我还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有些湿润的嘴角。

“噗——”斜后方似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又被强行压抑住的、像是被呛到的气音。

我在心里默默比了个“V”。

很好,反应不错。

接着,我像是看书看得有些累了,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手臂向上伸展,身体形成一个柔软的弧度,嘴里发出了一声满足的、细微的喟叹。然后,我侧过身,单手支着下巴,目光放空地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做出一副“陷入沉思”的文艺少女状。

整个过程中,我的眼角的余光,始终能捕捉到那个角落里,那个“隐形人”僵硬又专注的身影。她举着手机的姿势几乎没变过,像一尊被固定住的、名为《执着の偷拍者》的雕塑。

我们之间,隔着十几米的距离,隔着书架,隔着空气,隔着她那身可笑的伪装。

没有言语,没有直接的眼神交流,只有一种无声的、心照不宣的默契。

我在表演。

她在记录。

这种荒谬又奇妙的互动,竟然让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就像在共同守护一个只有我们两人知道的、幼稚又可爱的秘密。

时间就在这场无声的“合作”中缓缓流逝。当我终于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时,我故意没有再看那个角落,只是背上书包,步履轻快地走出了阅览室。

但我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一直追随着我,直到我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回到自己的教室,我放下书包,习惯性地把手伸进抽屉,想拿出下节课要用的课本。

指尖却触碰到了一个熟悉的、带着点硬质和轻微凹凸感的物体。

我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那个东西掏了出来。

静静地躺在我掌心的,正是那枚失踪了许久、最后在林砚手上发现的樱花书签。粉嫩的花瓣被透明胶带完好地封存着,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它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两样,甚至边缘似乎被摩挲得更加光滑了一些。

它回来了。

用一种沉默的、带着某种仪式感的方式,回到了它原本应该在的地方。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放的。

除了那个笨蛋,还会有谁?

握着这枚失而复得的书签,我的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有物归原主的欣喜,有对她这种“偷偷归还”行为的好笑,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被珍视着的触动。

她一定是鼓起了巨大的勇气,才敢再次靠近我的座位,将这个她曾经“偷走”并视若珍宝的东西,悄悄还回来。

这算是一种道歉吗?

一种试图抹去之前“过界”行为的努力?

这个认知,让我的心脏像是被泡在温水中,酸酸软软的。

就在我对着书签出神的时候,教室门口的光线暗了一下。

我抬起头。

林砚正站在那里。

她换回了平常的素色校服大衣,摘掉了那顶可笑的帽子和口罩,但脸上依旧戴着那副细框眼镜。她的脸颊泛着明显的红晕,双手紧张地交握在身前,指尖用力到泛白。

她的目光低垂着,死死地盯着地面,仿佛能把她自己的鞋尖看出一个洞来。

她来了。

她竟然……主动来了。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握着书签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她似乎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终于抬起眼,目光飞快地在我脸上扫过,又立刻像受惊的蝴蝶般躲开,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细弱得几乎要被窗外的风声掩盖:

“苏晚……同、同学。”

她甚至不敢再像以前那样直接叫我“苏晚”。

“对、对不起!”她猛地鞠了一躬,角度标准得可以去参加礼仪大赛,声音也因为动作而变得闷闷的,

“关于……关于上次……那张、那张纸……还、还有以前……很多……很多事……”

她语无伦次,脸颊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快要因为羞耻而蒸发掉”的气场。

“我……我知道……那样……很、很不好……很失礼……给、给你造成困扰了……真、真的很抱歉!”

我看着眼前这个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声音抖得像风中落叶的学姐,之前所有的等待、焦躁、好笑和无奈,在这一刻,都化作了一种近乎怜惜的柔软。

我向前走了几步,在她面前停下。

她因为我的靠近而身体微微一颤,头垂得更低了。

我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将握着书签的手摊开,伸到她面前,声音放得很轻,很缓:

“学姐,这个……是你帮我找回来的吗?”

她愣了一下,抬起头,看了一眼我手心里的樱花书签,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和更深的羞愧,连忙点头,又飞快地摇头:

“我……我只是……物归原主……”

“谢谢学姐。”我打断她的话,语气真诚,

“我很开心它能回来。”

她似乎没料到我会是这种反应,呆呆地看着我,眼眶好像有点微微发红。

我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最后一点因为那张废纸而产生的芥蒂,也彻底烟消云散了。

跟这个笨蛋计较什么呢?她只是……用了一种全世界最笨的方法,在表达她的在意而已。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让这件事彻底翻篇。我用一种带着点调侃,但又足够清晰的语气,看着她那双写满不安的眼睛,说道:

“那张废纸的事,我早就忘了。”

她的瞳孔微微放大,似乎不敢相信。

我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个微笑,提出了那个在我看到书签时,就突然冒出来的念头:

“所以,学姐……明天早上,要不要一起晨跑?”

“!!!”

时间仿佛静止了。

林砚学姐彻底僵在了原地,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微微张开,像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邀约吓傻了。她脸上的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加深、蔓延,连脖颈都变成了粉红色。

她的大脑CPU似乎再次因为处理不了这超出理解范围的信息而彻底过载,又死机了。

过了好几秒,就在我以为她可能要当场晕过去的时候,她才像是终于重启成功,喉咙里发出一个极其微弱、几乎听不见的音节:

“……好。”

说完这个字,她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勇气,再也无法承受任何一秒的对视,猛地再次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几乎是同手同脚地、以一种比上次更加狼狈的姿态,飞快地逃离了我的教室门口。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掌心那枚静静躺着的樱花书签,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阳光透过窗户,暖暖地照在身上,也照在那枚小小的书签上,映出一片温柔的粉红色光晕。

好吧。

“笨蛋砚”学姐。

明天早上,跑道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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