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成了英雄,杀死了魔王,她该多为人们开心……”勇者归来时,这个想法如一团嘶嘶吐着信子的蛇仔,团聚在他心里暗处让他感觉冰冷而颤栗。
在归乡路上回忆这场征途的点滴,直到那最后的一战,他与魔王身上的加护以及魔法相互抵消,从纯粹武力的过招,沦为近乎无意识的斗殴,历经厮杀后,勇者终于将魔王的最后一颗核心击碎,鲜红的魔力如岩浆般喷涌而出,在空气中四散而去,魔王在此时已经没有了形态,由他的魔力所维持的宫殿也随之逐渐坍塌,震动中,勇者在脱身时仿佛还能感受到身后它的视线,那视线带着如同已经到手的猎物一般的底气与戏谑,红光消散,直至队友身边,他才注意到胸口深见骨的巨大爪伤,他感到有一丝魔王的魔力残留在这个伤口上。
马车的颠簸中,这个几乎愈合的伤口瘙痒着,那相去不久的记忆仍在他的身上挣扎。他试着感受自身魔力的流动,但触摸到的只有干涸的河床,勇者再也不能催生出任何魔力来使用,他再没办法使用任何魔法,伤久久难愈,让他虚弱,甚至连他的勇者之剑挂在腰上也几乎了重负,他的身体没办法承受传送魔法与飞行魔法的重负,只得乘坐马车,慢慢地回到他王都的家乡。
同伴精灵回到了东方巨林重建,他们的生命漫长无比,与他同行的这位精灵已经是第五次讨伐魔王,因为正如人类在危机时刻出现的勇者,各族亦会选择自己的顶级高手来刺杀魔王,勇者的剑技受到了他不少的指导与启发;矮人战士则带走了魔王身上的一丝魔力,那是从勇者伤口上提取出来的,还有从魔王书库里的不少魔导书,以他对魔法的痴迷,想必几十年不会出来……
他想到了提尔娜,她在与他同行不久后被魔族杀害,而正是这段经历让他真正强大,这段在旅途中逐渐落尘的记忆也在归乡路上越来越明亮起来,伴随着伤口的伤痕,勇者觉得这是一个流泪的好时机,在无人处暴露他的脆弱,但他找不到一滴眼泪,仿佛这是他人所经历的一切。
即使是这样他的本能也还没有消退,途中他感受到了不少来自邪恶魔术的窥视,不过在斩杀魔王后,各个魔主开始自相残杀,无暇顾及人类世界。
勇者在回到故乡王都时就受到如他所建立的功绩一般的英雄般的待遇:一个讨伐了魔王,结束了魔物与人类漫长的百年战争的勇者所应有的隆重欢迎。勇者被各方殷勤地接待,孩子们争相来见一见这制服了在用于制止他们哭泣的传说中的魔王的人,青年们无不羡艳地观察着这位与他们年纪相去不远的前辈并幻想在他的年纪取得与他一般的成就,妇女们拿出自己最拿手的吃食招待他,酒馆老板取出自己珍藏的异族佳酿来与之畅饮,整个王都都在注视,由衷地颤抖,仿佛要将百年间的屈辱与担忧洗去,他们一直欢游,直到整个身体精疲力竭,在一片安详中睡下,并不用再担心睡梦中会听到那低沉不详的预警的号角,不再有年轻人被征进军队派往北方接受严酷的自然的试炼与血腥的战场,一切犹如一颗烟花爆开,毕剥中闪烁出千万种颜色,然后渐渐暗淡下去,再没有什么能剥夺他们辛苦奋斗得来的一切,整整半月,勇者都被整个王都所涌起的欢乐的氤氲香气所包围,而勇者从王都郊外到踏入宫里准备觐见国王,整整花了半个月(当然这一切都来自于国王的注视与亲切的默许),当他今天踏入皇宫,民众的欢呼还在耳后,他的喉咙深处仍能感受到那美酒佳肴的余韵,从肩甲的缝隙处掉出一片纯白而简短冒着淡粉的小小花瓣,花瓣飘落到地上,飘落在微微粗糙的白色的诺尔岩铺成的外宫城门的地上,被前来换岗的卫兵的厚兽皮的鞋底碾碎,留下一片潮湿的污渍。
他推辞了国王为他留下的某些职位,他感到他没有力气再去学习那些公务上的专有名词,也没心思去进入王都那细密如金属般的利益关系中。
入夜,国王召见勇者。
“提尔娜的事情….我…”勇者鼓起勇气提起。
“缇娜从小就被送到了教国,我作为她的父亲与她相处的时间很少,因而我对她的了解甚至可能不如你多,但有一点是确定的,她没有辱没她的使命,可惜我与王后只有着一个孩子,不知道你……”但话语未落侍女来传话,门外已有三四个信使在等候,他们带来了边境小国的消息,国王对不得不得打断表示歉意,并对信使说到:“说吧,这里并没有外人。”
“是陛下,戈尔贝希大人在城内遇害了,伤在下身,他没有受到魔法攻击,而是被魔力淹死的。”信使报。
“仅靠魔力就能淹死戈尔贝希,再不济他也是有二级魔导师的实力,这至少是一先从都城内的持证魔法师排查起,重点放在戈尔贝希这几天接触的魔法师,抱歉孩子,我想你需要休息,今天就在王宫住下吧。”
“我的荣幸,陛下。”勇者说。
从刚才就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存在,直到侍女拉开门,勇者看到里面的陈设,竟然一阵反胃,这是来自自己着长久以来不曾回望的伤口,漫长的时间中勇者都在向着以讨伐魔王为名的山顶前进,而今在他登上这座山顶向下眺望,却看到那记忆的出发点,那巨大的裂谷一直存在,他恐惧,进而感到坠落,他一个趔趄:侍女领他来到的,是他的青梅竹马,他的人生导师,他的魔法导师,也是他的恋人,提尔娜公主曾经的房间,收拾得舒适,如同主人还在外面参加盛会,稍晚就会回来一样。
勇者近乎是逃出宫的,并没有注意到远处塔楼上目光。
“呼!这景色真是开胃,薇拉!请给我上一杯国王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