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一日，清晨七点零三分。
多惠子是被一种深入骨髓的酸麻唤醒的，仿佛有无数细针在血管里缓慢游走。她睁开眼，宿舍天花板上熟悉的纹路在晨光中模糊不清。昨晚发生了什么？记忆像被撕碎的照片，只留下零星的片段——昏红的天空、尖叫、紫色的弧光……
她坐起身，动作僵硬得像生了锈的玩偶。一切都安静得不正常——没有平日起床的喧闹，没有走廊里鞋靴摩擦地面的声响，没有远处食堂飘来的早餐气味。
多惠子穿上拖鞋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向窗户。窗帘的缝隙透进灰白的光。她深吸一口气，拉开了窗帘打开了门。
迎接她的不是新鲜空气，而是一股浓烈得令人作呕的铁锈味，混杂着某种甜腻的腐败气息，像打开了一个放了太久的冰箱。
然后她看见了。
宿舍楼大门外，五个人——或者说，曾经是人的东西——正围成一圈。他们浑身浸透了深褐色的血污，衣物撕成条状挂在身上。中间躺着什么，还在微微抽搐。多惠子的视线聚焦在那个画面上，胃里一阵翻搅。
一个人正俯身啃食着什么，肩膀机械地耸动。另一个人撕下一条东西，仰起头，以一种非人的角度吞咽着。那是……一条手臂。
最靠近大门的那一个突然停下了动作。它缓缓转过头——不是转动身体，而是头颅像猫头鹰般直接旋转了一百八十度，惨白的眼球准确地对上了三楼窗户后的多惠子。
那张脸上半边皮肉被撕开，露出森白的颧骨，但剩下的半张脸上，嘴角竟向上扯起，形成一个诡异至极的“笑容”。
多惠子后退，背脊撞上桌沿。桌上的塑料水瓶摇晃、坠落，在寂静中发出清脆的声。水花四溅，这声响却像一盆冰水浇醒了她的恐慌。
她强迫自己再次看向窗外。
那个“微笑”的丧尸已经转回头，继续它的早餐。但多惠子知道，它看见她了。它们都看见她了。
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住她的心脏，收紧。多惠子滑坐到椅子上，她只是个普通的大专学生，成绩垫底，梦想荒唐，连游戏都玩不好。在这种灾难里，她能活多久？一天？两小时？
“重启完毕，指挥官。”
声音直接在大脑中响起，清晰得不留任何质疑的余地。
多惠子僵住了。几秒钟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张开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是谁？”她最终低声问，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惊讶。可内心深处，某种东西正在疯狂敲打她的肋骨。
“我是语音助手，您是我们的领袖。下面由我来大致介绍。”
多惠子眼前的世界突然分裂了。现实还在——熟悉的宿舍、窗外的地狱、门外的丧尸。但与此同时，一层半透明的蓝色界面覆盖了她的视野，像一副增强现实的眼镜。界面中央是一个旋转的全息地球仪，周围环绕着浮动的图标：士兵的剪影、建筑的蓝图、闪烁的数据流。
她抬手在眼前挥了挥，界面随之晃动，但并未消失。
“领袖，现在只能暂时称您为指挥官。一次性涌入太多信息可能令您难以承受，请原谅。”
多惠子的第一反应是——外星人。一定是昨晚的流星，那些东西带来了外星科技，选中了她做实验体。或者更糟：她疯了。压力太大导致了精神分裂，眼前这些都是濒临崩溃的大脑创造的幻觉。
“您手机中储存的关于我们的资料，加上流星坠落时释放的特殊能量脉冲，激活了原本沉睡的系统。我们早已跟随您，若非这次外来冲击，我们或许将永远沉寂。您是稻妻帝国选定的指挥官，在您的领导下，我们将重新崛起，再临繁荣。”
信息像冰雹一样砸来。多惠子想起手机里那款游戏，想起她无数次选择稻妻帝国，研究它的历史、战术、兵种。难道那些数据……不只是数据？
“危险已至。提供：特制军官动力外骨骼装甲单兵作战系统一套；稻妻一式激光步枪一把，配套能量弹匣三个；大型医疗箱一个；特殊血清四支，需注射使用；军用绷带八卷。”
界面右侧浮现出物品列表，每个条目旁都有详细的三维模型。多惠子下意识地“想”到第一个——那套装甲。
没有任何光影特效，没有传送阵。只是在她产生这个念头的瞬间，宿舍角落的阴影里，一套冬季迷彩色的金属装甲悄然出现。它直立在那里，关节处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液压轻响，胸甲上蚀刻着稻妻帝国的太阳纹章。
“召唤士兵需要将物质转换为系统资源。检测到可转换物品……”
多惠子猛地回头。床架，桌子……所有物品都在界面中高亮显示。
那些物品表面泛起一层微弱的紫光，接着像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痕迹般，从边缘开始消散为细碎的光点。整个过程寂静无声，三秒后，原本满满的宿舍变得空空如也。
“转换完成，获得资源：1500单位。”
多惠子到那套装甲前。它比她想象中轻盈，触感冰凉。当她触**甲时，装甲像有生命般展开，将她包裹进去。合拢的瞬间，内部衬垫自动充气，完美贴合她身体的每一处曲线。头盔降下，视野被增强现实界面覆盖——生命体征、弹药状态、周围温度，所有数据井然排列。
她走到穿衣镜前。镜中的身影陌生得令人心悸：流线型装甲覆盖全身，关节处是强化部件，胸口的太阳纹章在晨光中泛着暗红。头盔的面罩是黑色的，只能隐约看见她眼睛的轮廓。这身装束让她看起来……像个真正的军人。
“弹匣能量每12小时自动充能，请勿遗失弹匣。士兵单位同样适用此规则。后期建造弹药工厂后，此增益将被替代。注意：士兵与指挥官均需食物补给。”
多惠子拿起那把激光步枪。它比想象中沉重，枪身线条简洁致命，扳机护圈上刻着细小的稻妻文字。当她握住枪柄时，枪身侧面亮起一排蓝色指示灯。
“每次军衔晋升都将解锁新兵种。指挥官当前军衔：班长。晋升至排长需满足：指挥单位达到10人，并支付晋升资源。兵种召唤数量无上限。系统已与您神经同步，思维即指令。指挥官死亡，系统永久离线。我们已是共生体。”
信息量太大，多惠子感到一阵眩晕，像是回到了初中时第一节函数课——黑板上的符号每个都认识，连在一起却成了天书。
一个图标自动弹出，展开为全息档案：
【单位：稻妻派遣军步兵】
【资源消耗：50单位/名】
【装备：冬季数码迷彩野战服；基础型外骨骼装甲；稻妻一式激光步枪】
【描述：接受稻妻帝国完整训练体系的精锐步兵。单兵素质卓越，战术执行力强，对命令绝对服从，无惧伤亡。作为帝国军事力量的基础单位，他们既是战线上的盾牌，亦是刺入敌阵的利刃。】
多惠子皱眉。游戏里稻妻有几十种兵种，从工兵到特种部队，现在却只有最基础的步兵？
她看向界面角落的资源数字：1500。
“召唤，”多惠子说，声音在头盔里听起来陌生而坚定，“派遣军步兵班。”
“指令确认。正在召唤。”
宿舍中央的空间开始扭曲。不是爆炸或闪光，而是一团旋转的紫色雾气凭空出现，像是有人撕开了现实的一块补丁。雾气中传出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靴跟碰撞的脆响，金属摩擦的轻吟。
十个身影从雾中走出。
他们比多惠子更高大，全身被灰白数码迷彩覆盖，外骨骼装甲的关节处喷涂着相同的迷彩。面罩是黑色的，看不见表情，但每个人挺直的脊背和精准的动作透出一种冰冷的专业性。他们的激光步枪紧贴身侧，枪口朝下——标准的持枪警戒姿势。
十个人，两列纵队，在宿舍里站成完美的方阵。动作整齐得像是同一个人的十个复制体。
为首一人向前一步，靴跟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抬起右臂，手指并拢指向太阳穴——一个利落到近乎苛刻的军礼。
“指挥官！”十个人的声音重合在一起，低沉、平稳，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波动，“稻妻帝国派遣军步兵班，听候您的指令！”
